“我的东西,是生是死,何时轮到你……来处置了?”
阎小罗的声音,清脆,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相互碰撞,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最后一个字落下,无形的威压轰然降临!那不是秦烈那种狂暴灼热的煞气,而是更深沉、更古老、仿佛源自幽冥本身法则的绝对冰冷!空气瞬间凝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秦烈周身翻腾的灼热气息如同被投入冰海的岩浆,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迅速黯淡、冻结!
秦烈那张英挺的脸上,倨傲和暴怒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切的耻辱取代!他暗红色的长发狂乱舞动,发梢溅落的火星在冰冷的威压下迅速熄灭。幽绿的鬼火在他瞳孔深处疯狂跳动,如同被困住的凶兽,却硬生生被那无形的冰山压得无法喷薄而出!他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暗赤锦袍下的肌肉虬结贲张,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做绝望的抗争,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整个侧殿,陷入了比之前更为恐怖的死寂。所有玄袍鬼吏都深深低下了头,如同冻结的石雕。黑无常猩红的鬼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敬畏取代。白无常的兜帽纹丝不动,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山一角。
阎小罗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秦烈那因屈辱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如同扫过一块路边的顽石。随即,那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重新落回了玄玉地面上,那个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却依旧顽强燃烧着不屈火苗的残破魂体——陈默。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欣赏,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如同一个挑剔的买家,在评估一件残次品是否还有压榨的价值。
樱唇微启,那冰冷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对着陈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的口吻:
“你既不愿为婿,又咆哮公堂,惊扰父王清净……”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整个侧殿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分。王座后方那片巨大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暗影壁画,无声地翻涌起来,隐约可见的末日景象变得更加清晰,一股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缓缓苏醒。
“便给你一个机会。”
阎小罗纤纤玉指,极其随意地朝着陈默的方向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束,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寒芒,瞬间没入陈默残破的魂体!
“啊——!”
陈默的意识本已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之中,被这冰寒光束击中,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同时刺穿!极致的痛苦让他残存的意识瞬间被强行唤醒、凝聚!魂体剧烈地扭曲、收缩,那濒临溃散的形态被一股霸道无匹的寒冰之力强行冻结、稳固!但这“稳固”带来的不是舒适,而是将每一寸魂体的痛苦都放大到了极致!如同被冰封在万年玄冰中的活物,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丝裂痕被冻结、被撕裂的酷刑!
他被迫“清醒”过来,视野重新聚焦,却发现自己悬浮在冰冷的地面上方寸许,魂体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幽蓝冰晶所包裹。那冰晶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他牢牢禁锢,也将魂飞魄散的危机暂时压制。但代价是,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灵魂被冻结、被穿刺的剧痛!
阎小罗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清晰地敲击在他被冻结的意识里:
“闯过‘刀山火海’,活下来,便允你在地府暂留,自寻生路。”
“若死……”她微微偏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一旁脸色铁青、如同被冻结的雕像般的秦烈,樱唇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到骨髓的弧度,“便算你咎由自取。”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整个幽冥玄玉大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沉睡的太古凶兽在脚下翻身!穹顶之上,那些繁复的暗金色浮雕如同活了过来,无数狰狞的恶鬼、受刑的罪魂发出无声的哀嚎!大殿中央那片空旷的玄玉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斧狠狠劈开!
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默的下方!
裂口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
那是……一片沸腾的、由无数绝望、痛苦和毁灭交织而成的混沌景象!
裂口的左侧,是无边无际、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刀山**!
那不是普通的山!是由亿万柄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利刃堆砌而成的死亡之峰!短匕、长剑、弯刀、巨斧、钩镰、倒刺……有的锈迹斑斑,缠绕着凝固的黑血;有的寒光四射,刃口锋利得仿佛能切开空间;有的则扭曲怪异,布满锯齿和倒钩,散发出浓烈的诅咒气息!这些刀刃并非死物,它们在微微蠕动、震颤,如同无数饥饿的鲨鱼嗅到了血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低沉的嗡鸣!刀锋与刀锋之间碰撞,溅起星星点点幽蓝色的灵魂火花!整座刀山,散发着一种纯粹的、要将一切存在切割成碎末的森然杀意!
裂口的右侧,则是翻滚咆哮、散发着焚尽万物气息的——**火海**!
那火焰绝非阳世凡火!它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如同熔化的琉璃般的暗红与幽绿交织的诡异色泽!火焰之中,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痛苦面孔在无声地尖叫、挣扎、融化!那是被永恒禁锢、作为燃料焚烧的罪魂!火舌舔舐着虚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烧灼得扭曲变形,发出滋滋的、如同油脂被煎烤的恐怖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焦臭和灵魂烧焦的恶臭,伴随着足以融化金铁、焚灭灵魂的恐怖高温,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裂口中喷涌而出!那是**业火**!焚烧罪孽,焚尽因果,焚灭存在本身的地狱之火!
刀山的森寒杀意与火海的焚灭业力,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裂口上方激烈碰撞、交融,形成一片混乱到极致的、绝对死亡的领域!仅仅是裂口边缘散逸出的气息,就让大殿两侧那些玄袍鬼吏都下意识地后退,空洞的眼珠里流露出本能的恐惧!黑无常和白无常也微微凝神,周身气息鼓荡,抵御着那恐怖的死亡威压。
而陈默,被那层薄薄的幽蓝冰晶包裹着,就悬浮在这道通往刀山火海地狱的裂口正上方!
冰晶隔绝了大部分直接冲击,但那无孔不入的杀伐锐气和焚魂业力,依旧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透冰层,狠狠刺入他刚刚被强行稳固的魂体!剧痛让他意识都在颤抖,视野被冰冷的刀光与灼热的火焰充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
“不……不能死……”被冻结的灵魂深处,那点不屈的火苗在死亡的飓风中疯狂摇曳。他看到了父母病榻前绝望的泪眼,看到了肇事司机那张扭曲的脸,看到了黑白无常冰冷的目光,看到了阎小罗那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到了秦烈那充满杀意的狞笑……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就在此时——
“嗡!”
裂口深处,刀山与火海的交界处,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一座完全由无数柄巨大、扭曲、布满倒刺和锯齿的黑色铡刀拼凑而成的**断头台**,缓缓从沸腾的业火与森寒的刀锋中升起!铡刀的刃口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怨毒气息的陈旧血斑!断头台的下方,并非承接尸首的木墩,而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旋转着灰色漩涡的**黑洞**!一股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从黑洞中弥漫开来!
断头台旁,一个高大、僵硬、穿着破烂黑袍的身影无声浮现。它没有头颅,脖颈处是一个平滑的切口,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它的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黑色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卷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血液写就的**生死状**,以及一支笔锋尖锐、闪烁着寒光的白骨判官笔!
无头行刑者!
它那空荡荡的脖颈切口,仿佛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虚空,牢牢锁定了悬浮在裂口上方的陈默!
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点的意念,如同烙印般,狠狠砸在陈默被冻结的意识里:
**签!或!死!**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拒绝则是立刻魂飞魄散!
“嗬……嗬……”陈默残破的魂体在幽蓝冰晶中剧烈地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嘶吼。那点不屈的火苗在死亡的威压下被压缩到了极致,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沸腾的死亡领域,盯着那座狰狞的断头台,盯着那卷散发着血腥气的生死状。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机会!才有……复仇的可能!
“我……”一个嘶哑、破碎、却如同从灵魂熔炉中淬炼出的声音,艰难地从陈默被冻结的魂体中挤出,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砸向那无头行刑者:
“签——!!!”
最后一个字,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
包裹着陈默的幽蓝冰晶,瞬间崩碎!化作无数细小的冰尘,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那卷暗红色的生死状如同活物般,自动从托盘上飞起,展开!一道凝练着陈默最后一丝魂力烙印的血光,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撞在那展开的生死状空白处!
嗡——!
血光没入,生死状剧烈震颤,上面瞬间浮现出两个扭曲、狰狞、仿佛由燃烧的鲜血写就的大字——**陈默**!
签名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轰然降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陈默的灵魂之上!
“吼——!!!”
下方的刀山火海,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亿万刀刃疯狂震颤,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啸!无边业火猛地蹿升,化作吞噬一切的烈焰巨浪!
无头行刑者僵硬地抬起手,指向裂口深处那刀山火海的核心!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整个地狱本身意志的恐怖吸力,猛地从裂口中爆发,瞬间攫住了刚刚签下生死状的陈默!
“不——!!!”
秦烈终于从那恐怖的威压中挣脱出一丝力量,发出一声不甘的、充满戾气的咆哮!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被他视为蝼蚁、视为耻辱的野鬼,被吸向那九死无生的绝地!
阎小罗依旧端坐于黑玉座椅之上,雪色的裙裾纹丝不动。她看着陈默被那股吸力狠狠拽向裂口深处,看着他那残破的魂体在刀光与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渺小,如同扑火的飞蛾。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绝对的冰冷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观察实验品般的漠然兴趣。
陈默的意识在恐怖的吸力中彻底模糊,视野被冰冷的刀锋和灼热的火焰彻底占据。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熔炉的沙砾,下一秒就会被彻底磨灭、焚尽!
就在他的魂体即将被那沸腾的刀山火海彻底吞没的刹那——
他最后看到的,是裂口边缘,阎小罗那微微抬起、正对着他坠落方向的、莹白如玉的指尖。
指尖上,一滴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幽蓝色液滴,如同凝结的寒星,正悄然悬浮。
然后,那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朝着下方那咆哮的死亡领域,轻轻一弹。
那滴幽蓝的液滴,无声无息地坠落,瞬间消失在翻滚的业火与森寒的刀光之中。
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撕扯、以及……足以将灵魂彻底磨灭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