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厢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雪芙纤细的手指刚刚触到那扇雕着缠枝莲纹的檀木门扉，宋雨薇便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宋雨薇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陷进姐姐的皮肉里。
\"别出声。\"宋雨薇用气音说道，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她那双杏眼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烁着寒光。
宋雪芙浑身一颤，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齿间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惊觉用力过猛。耳边嗡嗡作响，厢房里传来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般扎进心里。
陆明远悄无声息地向前迈了半步，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青砖地面。他宽阔的肩膀将宋雪芙半掩在身后。青竹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软鞭上。
\"已经派人去了。\"他压低声音道，喉结上下滚动，\"岳父大人和林家老爷子都在赶来的路上。\"
宋雨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鬓边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她凑到宋雪芙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姐姐，我们且听听，这对狗男女还能说出什么更无耻的话来。\"
厢房内，鎏金兽首香炉里腾起袅袅青烟，沉香的气息混着女子身上的脂粉香，熏得人头晕目眩。林文轩斜倚在紫檀木的罗汉榻上，月白色的直裰衣襟大敞，露出里面杏黄色的中衣。他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柳如烟的一缕青丝，那发丝在他指间缠绕，如同吐信的毒蛇。
\"如烟啊...\"他拖长了声调，另一只手摩挲着女子圆润的肩头，\"等那个病秧子回府，我就立刻写休书。你是不知道，每次看见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倒尽胃口。\"
柳如烟伏在他胸前，桃红色的抹胸上绣着并蒂莲，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她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眸中的讥诮。
\"文轩哥哥...\"她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唤道，涂着蔻丹的指甲在他胸口画着圈，\"可是...她毕竟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呢。\"她抬起眼时，眸中已经盈满水光。
林文轩嗤笑一声，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青玉酒杯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嘴角滑落，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知府？\"他抹了把嘴，眼中闪过轻蔑，\"在这清河府城里，我们林家的盐引生意可是...\"他突然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当年她爹以权压人，我怎么会娶这么个药罐子？过门五年才生下个病恹恹的丫头...\"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柳如烟惊得坐直了身子。她今日梳着朝云近香髻，发间的金累丝嵌宝蝴蝶簪随着动作轻颤，在烛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怕什么？\"林文轩不悦地皱眉，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他粗糙的掌心贴在她裸露的后背上，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
柳如烟强忍着恶心，故作娇羞地低下头。从林文轩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白皙的后颈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但若是有人从正面看，就会发现她嫣红的唇角正勾起一抹冷笑。
\"文轩哥哥...\"她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毕竟是柳家的嫡女呢。若是给人做平妻...\"她故意欲言又止，指尖在他腰间轻轻一掐。
林文轩吃痛，却反而笑起来。他伸手捏住柳如烟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烛光下，女子的面容姣好如画，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让他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心肝...\"他凑近她耳边，酒气喷在她脸上，\"只要我拿到盐引，我立刻休了她！到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要是她识相，还能留个妾室的名分。要是不识相...\"
柳如烟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赤着脚踩在织金地毯上。
她转身时，杏色的纱裙旋开一朵花，露出纤细的脚踝。那脚踝上系着条红绳，坠着个小小的金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
\"文轩哥哥就会说好听的...\"她背对着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上个月你说要给我买的翡翠镯子呢？上上个月答应带我去灵隐寺进香...\"她猛地转身，眼中的泪光已经消失不见，\"莫不是也像哄宋姐姐那样，转头就忘？\"
门外，宋雪芙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她今日梳的随云髻已经松散，几缕青丝被冷汗黏在额前。陆明远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方素帕，那帕子上绣着几枝淡雅的梅花。
\"姐姐...\"宋雨薇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种人不值得...\"
宋雪芙摇摇头，泪水无声地滚落。她想起新婚之夜，林文轩掀开盖头时眼中的惊艳；想起她染上风寒时，他守在床前熬药的侧脸...
原来全都是假的。
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宋雨薇眼神一凛，迅速拉着姐姐退到转角处的屏风后。这是一架紫檀木座屏，上面绣着百子千孙图，正好能藏住她们的身影。
\"是父亲来了。\"宋雨薇贴着宋雪芙的耳朵说。
宋雪芙却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决然的神色：\"我要亲耳听他说完。\"
陆明远皱眉，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姐妹俩前面，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太危险了。若是他们...\"
\"明远。\"宋雨薇突然直呼其名，眼神锐利如刀，\"你带人守住后门。今日...\"她冷笑一声，\"一个都别想跑。\"
厢房内，林文轩已经喝得半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抓柳如烟的手腕，却被她灵巧地避开。
\"你躲什么？\"他恼羞成怒，一把扫落案几上的酒壶。白瓷酒壶摔得粉碎，残酒溅在柳如烟的裙摆上。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换上娇媚的笑容：\"文轩哥哥喝多了...\"她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人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雕花木门撞在墙上又弹回。宋知府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身后是拄着拐杖的林家老爷子。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将走廊照得亮如白昼，跳动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林文轩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那架黄花梨木的屏风轰然倒地，扬起一片灰尘。
\"岳、岳父...\"他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宋雪芙从人群中走出来。
\"林文轩。\"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厢房都安静下来，\"你方才说，要休了我？\"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本能地往后退，绣鞋踩到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今日精心打扮的妆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妖艳，此刻却像一张即将剥落的面具。
\"宋姐姐...\"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这都是误会...\"
\"闭嘴！\"宋雨薇厉声喝道。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柳如烟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柳如烟被打得偏过头去，发髻散乱，金簪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