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得清风院主屋内光影不定。
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药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衍半靠在床榻上，外袍已被剥下，扔在一旁，深色的布料几乎被血浸透成了黑色。他赤着上身，背对着门口，肌肉线条流畅的脊背上，鞭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新的血珠不断从伤口渗出，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嗯……”他死死咬着牙，压抑着喉间的痛吟，额角冷汗涔涔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凌风站在一旁，双拳紧攥，眼底是压不住的怒火和心疼。“爷，殿下他……怎能下如此重手！究竟是为了何事？”
萧衍闭了闭眼，声音因剧痛而沙哑低沉：“……小事，兄弟间闹别扭，不必声张。”
“小事？”凌风几乎吼出来，又强行压低声音，“伤成这样，叫小事？！”他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自家爷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萧衍不再言语，只是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背上的剧痛。
“爷，属下这就去请府医……”
“不准去！”萧衍猛地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不要让旁人知道，惊动了祖母和母亲，事情只会更糟。”
“可您这伤……”凌风急得团团转，“再拖下去……”
“去把表姑娘请来。”萧衍忽然说道。
“爷是说……穆姑娘？”凌风明显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府里，难道还有第二个表姑娘？”萧衍的声音因为疼痛，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可……这穆姑娘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怕是……不合适吧……”凌风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你想违抗我的命令？”萧衍转头看向他。
“可……”凌风迟疑了一下，“要是表姑娘不肯来，属下……”
萧衍骤然转过半边脸，那双幽深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冰冷骇人，其中翻涌的痛苦和戾气让凌风心头一颤。
“属下这就去！绑……绑也得给世子爷绑过来！”凌风撂下这句话，赶紧去请人了。
芳华院内，穆清婉刚解开衣带，准备沐浴，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姑娘！姑娘！”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世子爷身边的凌侍卫来了，跪在院子里不起来！”
穆清婉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匆忙拢好衣襟，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院中，凌风一身寒气，竟真的直挺挺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额头抵地。
“凌侍卫，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穆清婉蹙眉，声音带着戒备。
凌风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声音嘶哑：“表姑娘！求您……求您去救救我们世子爷！”
“世子爷怎么了？”穆清婉心头一紧。
“世子爷……他受了重伤，回来后不肯请府医，怕惊动老夫人和夫人。他……他指名让属下来请您过去……”凌风语速极快，带着绝望的恳求，“他说，只有您……能处理他身上的伤。”
穆清婉怔住，只觉得荒谬。“我？我不过略懂些皮毛药理，如何能处理重伤？再说，夜深人静，我一个未嫁女子去男子院中，成何体统！”
“表姑娘！”凌风膝行上前一步，“世子爷伤得极重！您若不去，世子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国公府都要翻天！到时候……苏姨娘她……”
提到苏姨娘，穆清婉脸色瞬间煞白。那是她的软肋，是她在这国公府唯一的依靠。
凌风见状，知道自己赌对了，声音愈发急切：“属下以性命担保，今夜之事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绝不损毁姑娘清誉！求您了！”
玲珑也吓坏了，扯着穆清婉的袖子：“姑娘……”
穆清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玲珑，取药箱。”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凌风，语气冷硬，“带路。”
“多谢表姑娘！多谢表姑娘！”凌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领着提着药箱的穆清婉和玲珑，匆匆赶往清风院。
玲珑不敢耽搁，麻利地取来了药箱，跟着凌风匆匆往清风院赶去。
这是穆清婉头一回踏进清风院。
巨大的院落空旷阴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萧索。
“这院子……好安静。”玲珑忍不住小声嘀咕，下意识抓紧了穆清婉的胳膊。
“世子爷喜静，这里除了洒扫的婆子，平日并无下人常驻。”凌风低声解释，脚步不停。
穆清婉没说话，只是打量着四周。这地方与其说清静，不如说死寂，压抑得让人心头发慌。
很快，三人来到主屋门前。那扇紧闭的门扉在夜色中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穆清婉看着眼前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有些迟疑。
可事到如今，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玲珑，你随我一道进去。”穆清婉边说，伸手推门进去。
“哎，等等！”凌风反应极快，伸手拦住了玲珑。
“玲珑姑娘，您还是同属下在院子外头等候吧，毕竟男女有别，有表姑娘进去照看世子爷就足够了。”
“可我家姑娘也是女子啊！怎能让她一人进去呢”玲珑急了，声音也扬高了些，绕开凌风又想跟了进去。
“这是世子爷的命令。”凌风的声音冷硬下来，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
“你这人……”玲珑一下子被他堵得没话说。
她心里头急得不行，却也只能在原地干瞪眼，看着自家姑娘独自一人进了主屋。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穆清婉踏入屋内，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烛光昏暗，只见床榻边，一道赤裸的脊背对着她，上面布满了狰狞怖人的鞭痕，鲜血淋漓。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来。
苍白如雪的脸上，汗水浸湿了鬓发，一双幽深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眸子，穿透昏暗的光线，直直地锁定了她。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