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
“哦,明白了?那你说说看!”崇祯皇帝呵呵一笑道。
“父皇此次用东林党人,是因为他们都是河水,没有好坏之分,主要看用他们的人,只要他们在父皇手中,父皇可以让他们变成清水,也可以变成浊水!”朱慈烺一脸兴奋的说道。
“对,但只对了一部分!”崇祯皇帝竖起手指,轻轻摇了摇,开口道:“父皇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当初拥立各路藩王之时,东林党内就分裂成了两派,意见并不统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东林党也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他们党内也分各种小的党派,如今表面上看是朕的内阁五人都是东林党人,但其中有北京的官员,也有南京的官员,他们各自背后也都有自己的利益背景,若是当日朕通通否决廷推名单,不让这几人入阁,那么受到皇权的威胁,无论南官北官,这些东林党人还有文官集团,反而会立马紧紧的抱在一起,与朕对抗,朕反倒给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契机。”
“如今朕让他们都入了内阁,表面上看,是朕还是信任倚重他们东林党人,但没了朕皇权的外力威胁,他们东林党内部,自然又会分化出好几个阵营来,这样就方便朕逐个击破!到那时,能为我所用的留下,不能为我所用的,朕就会将其驱逐出朝堂!”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逐渐目光转冷,吓得三名皇子纷纷脸色苍白,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心机深沉的父皇,以前的父皇在他们的映像里,都是要么就是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或着要么是被朝臣气的暴跳如雷的模样,哪里像现在,轻描淡写间,就已经轻描淡写间,将未来对付东林党人的各种方法构思并实施了出来。
心思如此深沉,权谋如此老练的父皇,真的是他们记忆中的父皇吗?
半晌后,朱慈烺抬起头,微微颤声的开口道:“父……父皇,您要对付东林党,那当日您不借着他们拥立各路藩王之际,将他们都驱逐出朝堂的举措,也是和父皇想要甄别他们有关吗?”
崇祯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大明朝廷,弊病丛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马将这种局面扭转过来的,你们想过,太祖皇帝朱元璋制订了严苛的律法来防止官员贪污,贪污百两纹银,就会被剥皮萱草,为什么数百年后,我大明最有钱的群体反倒是这些缙绅官员吗?”
闻言,朱慈烺三兄弟皆一起摇头,口称不知,朱慈烺开口道:“父皇所问,这些内容,我们的侍讲先生们都没有对儿臣们讲过。”
“呵呵,他们当然不会对你们讲了,因为他们这些官员们,也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想怕你们注意到他们暗地里的行为。既然你们想听,那父皇就拿官员中漂没的手段来说吧!”崇祯皇帝眯起眼睛,语调深沉的说着。
“汝等都知,我大明北境,京师附近和边军的粮饷大多都要靠江南富庶之地提供,这些粮饷又主要靠水路运输,要么是通过京杭大运河运输,要么是通过辽东海运,将之送向将士们的手里。水运过程中难免也有损耗和霉变,这就称之为漂没!”崇祯皇帝先解释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
“哦,原来如此,父皇,漂没在运输过程中本就属于正常现象,为何会与官员们扯上关系呢?”朱慈烺疑惑说道。
“没错,正常来说,千里运粮,有损耗本算正常,一般都在一成左右,但是我大明如今,朕这几日派锦衣卫秘密调查下来,这些官员的漂没简直触目惊心!”崇祯皇帝皱起眉头说道:“比如辽东军队在前线打仗,需要一批粮饷,朕批了条子,这笔钱从户部转向兵部,还没出皇城,这批粮饷已经被兵部和户部都‘漂没’了一成,此时只剩下八成的粮饷开始押解到地方,且不说路上的押送人员的吃喝损耗,到了地方,各省的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一层层下来,他们要分肥多少?”
听到这里,朱慈烺三兄弟都微微张大了嘴巴,惊愕不已。
“这还没完,他们下面还有兵备道衙门,下面还有各个总兵,总兵下面还有各营参将,游击,守备军官,一层层扒下来,你们想想,真正能到士卒手中的粮饷,十成里面,恐怕连一成都不到了!”
“你们想想,你若是一个普通士卒,面对这种待遇,你会在前线为国捐躯,奋勇杀敌吗?”
崇祯皇帝的一番话,震得朱慈烺三兄弟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啊!这……这些贪官污吏!父皇就应该把他们抓住,全部打入诏狱,统统杀掉!看其他官员还敢不敢漂没了!”朱慈烺涨红着脸,攥紧了拳头,高声怒吼道。
“呵呵,全部杀掉?烺儿,你知道这一条线上有多少官员吗?把这些给我大明朝廷干事的官员们都杀掉,那这粮饷可就要父皇带着你们几个人,亲自去给边关的士卒们发了!你觉得这现实吗?”崇祯皇帝轻轻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
“那……那父皇也可以杀一批贪污的官员,这样也能震慑其他的朝臣,让他们在贪污时,心中有所顾虑也好啊!”朱慈烺犹不服气的开口分辩道。
“呵呵,烺儿你难道忘了,洪武时期,明太祖杀的人难道还少吗?那可是杀了一批又一批,动不动可就是上万颗官员的脑袋落地,但你看,有官员被震慑住吗?还是有人选择铤而走险,中饱私囊。”
“‘漂没’这种敛财手段,还只是朝堂官员里各种形式的贪污手段的一种,如今都成我大明官场内形成一种司空见惯的习惯了,更何况他们贪墨的这些银子,并不是都进了他们的腰包,上下打点,迎来送往,都要从这里面出,大家都在心底默认这种行为了!”崇祯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