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应天府城内!
如今为拥立新的大明皇帝之事,南京城内各路人马暗流涌动,早已经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了很长时日了!
而各路人马拥立的藩王们,此刻都已经被接到了南直隶附近,每个人都蠢蠢欲动,他们针对应天府内的实权人物,纷纷开始了一系列拉拢和斗争。
南京燕子矶的一座宅子内,前几日从凤阳来此地的福王朱由崧被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秘密的安置在了此处。
夜色如墨般铺开,此刻朱由崧肥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烛火在青铜蟠螭灯台上不安地跳动。他将手掌按在黄花梨桌面的舆图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描金蜀锦袍袖扫过扬州到镇江的江防标记。
“领南京右府提督操江兼巡江防的差事,是诚意伯刘孔昭,”韩赞周略带尖细的声音从一旁传出,他苍白的手指划过舆图,盯着朱由崧的双眼说道:“奴婢已经和诚意伯取得了联系,诚意伯同意若是马总督带着江北诸镇的人马南下,他会撤掉江防,放开南京北面门户,我江北诸镇之军便可长驱直入!”
“好好好!韩公公,你又立了大功一件啊!”朱由崧兴奋的涨红的脸色,他抹了抹因为酒色过度,宽阔的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对韩赞周大加赞赏!
“韩公公,”一旁的卢九德突然插话道:“不知这诚意伯提出了何等要求?”
听闻此言,朱由崧不禁也紧张了起来,他为了拉拢江北诸军镇,已经允许那些个总兵可以“武将专权”,现在处于金陵的诚意伯刘孔昭如此大方,不知他会要出何等的价码。
“呵呵,殿下稍安勿躁,”韩赞周轻笑一声,面色平淡的低头喝了一口清茶,缓缓说道:
“诚意伯家族自世宗年间,就素与东林党人不和,崇祯九年,当今的诚意伯刘孔昭受当时阁臣温体仁唆使,温许以京营提督之职,令他弹劾东林党人的倪元璐,阻止其入阁。此事就惹得一众如刘宗周等东林党大佬们群起而攻之,最后,这也致使刘孔昭执掌京营之事沦为泡影,他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南京。”
“如今他听闻殿下也看不上那些东林党人那些个伪君子的做派,当即拍着胸口表示,一定要助殿下登上帝位,到时候,刘孔昭期望殿下定要给这些自诩‘众正盈朝’的东林党人一些颜色看看!此为第一个原因。”
“这第二个原因嘛,就是他诚意伯刘孔昭,费尽心机,几年前才领上了南京右府提督操江兼巡江防的实权差事,他自然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一直当下去,毕竟若是让东林党拥立的桂王或是潞王殿下登基为帝,他刘孔昭的这个让无数人眼红的差事,估计也就轮不到和东林党素有嫌隙的他诚意伯头上了!”韩赞周轻轻盖上茶盏,语气悠然的说道。
听闻此言,对东林党本就有旧怨的福王朱由崧,顿时从心间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情感来,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放心的说道:“原来这诚意伯居然还和东林党人有这么一段故事啊!那本王就放心了,这个诚意伯真是有诚意的拥立本王的!”
“殿下圣明!”韩赞周微微眯起眼睛,满脸堆笑的说道:“如今执掌南京江防的诚意伯倒向我们这边,那凤阳总督马大人那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率领江北诸镇的官兵直接抵达南京城外!到时候大军压境,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东林党人还能怎么办!殿下入主大内,将再无阻碍!”
“哈哈哈!好!本王都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多多派人北上打探消息,一旦发现从凤阳中都开出那几个军镇的士卒,就立马向南京城内的众人摊牌!”福王朱由崧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也转身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殿下,如今南京城内除了诚意伯刘孔昭,握有实权的还有南京守备魏国公徐宏基,协守南京的忻城伯赵之龙,他们两名勋贵手中也有兵马,不可不防啊!”卢九德又在一旁泼起了冷水。
“卢大伴!”朱由崧闻言,不禁不悦地说道:“你为何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来到这南京,你就处处阻挠本王,本王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这司礼监你还想不想进了!”
“就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附和道:“当初可是你四处联络,力主福王殿下入主大内,为我大明朝皇帝的,如今眼看殿下皇位近在咫尺,只差临门一脚了,你却推三阻四,万般阻挠,可是这段时日那些东林党人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吗?”
“怎么?难道你想反水?”最后,韩赞周又恶狠狠地补上了一句。
对于韩赞周这个“内臣”而言,福王朱由崧登基为帝后,内廷唯一的威胁,便是这个本就和福王有旧,且最先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为帝的宦官卢九德了!
至于也是最先拥立福王朱由崧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则根本不会对韩赞周造成威胁,他入他的内阁,我入我的司礼监。
“内相”和“外相”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欢喜!
而同为太监的卢九德可就不好说了,一旦朱由崧登基,那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到底会落在他二人当中谁的头上呢?
原本韩赞周当得知福王朱由崧有江北诸军镇支持后,已经对司礼监掌印太监没指望了,想着能当个秉笔太监也算不错了。
谁曾想到了南京,这卢九德就和吃错药了一般,三番四次地自己找死,那可就别怪他自己落井下石了!
果然,听闻韩赞周诛心一般话语的朱由崧立马额头青筋暴起,他平日最恨有人背叛,更何况背叛之人还是自己一向亲近的卢大伴,而他倒向的居然还是自己的仇人——东林党人,这是让朱由崧最无法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