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刚破晓,府邸便已从沉睡中苏醒。
淡淡的晨雾如薄纱般萦绕在庭院的亭台楼阁间,给整个江家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仆人穿梭于回廊之间,脚步轻盈而迅速。
他们或是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前往各个房舍以供洗漱;或是抱着干净的衣物,准备为家眷们更换。
厨房中,炊烟袅袅升起,大厨们熟练地在灶前忙碌着,煎炒烹炸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饭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江家少爷——江林泉的书房里,新买的书童正细心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将昨夜少爷翻阅过的书卷一一归位。
接着,他又在书案上研好墨,铺好纸,等待少爷前来书写。
江家小姐们的闺房内,丫鬟们围在床边轻声唤着小姐起床。
小姐们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随后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妆打扮。
她们为小姐挽起发髻,插上珠翠,涂抹脂粉,不多时,一位亭亭玉立的佳人便出现在铜镜前。
此时,户部侍郎江明远也已穿戴整齐,从内室走出。
他神情严肃,步伐稳健,准备前往早朝……。
整个江家,就在这有条不紊的忙碌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今天的京都城飘着毛毛雨,江明远刚走,宫里小太监传来楚帝口谕:
要江林悦跟着马上进宫,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江林悦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入皇宫,转过雕花游廊时,绣着银线竹纹的裙摆蹭过石栏上的水珠,心中隐隐不安。
她盯着前头小太监帽子上的红宝石顶子,心里直犯嘀咕:
今儿个这趟御书房召见,怕是没什么好事?…。
因为江林悦猜着太子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会是太子这么快就把她逼到皇上面前“摊牌”——出什么幺蛾子吧?
江林悦身着素净的衣裳,莲步轻移,缓缓踏入这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她微微低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淡定与恭敬,莲足轻点,在红毯上留下一串轻柔的足音。
走到御书房中央,江林悦盈盈下拜,声音清脆而恭顺:
“民女江林悦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额头轻触地面,心里直骂娘, 该死的古代封建制度,下什么跪?磕什么头?
楚帝萧墨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落在江林悦身上。
他微微抬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江姑娘平身。”
御书房里檀香混着松烟墨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江林悦抬头一瞧,楚帝萧墨正坐在龙椅上,明黄缎面披风跟座山似的搭在椅背上,这是第二次面见古代皇帝 。
第一次以为他是个暴君,脾气易怒易变,心里有点发怵,这次不知是不是又要追问铁犁之事,感觉气氛有些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
左边晋王萧齐逸身穿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块半旧的羊脂玉佩,正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
右边太子萧齐安绷着脸,靛青团龙纹的袖口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那眼神跟淬了冰似的……。
这是什么状况?江林悦心里腹诽,偷偷瞄向萧齐逸。
“户部侍郎嫡女江林悦!”
楚帝的声音跟殿角铜钟似的,闷声闷气:
“你真厉害,我的两个皇子都想把你赐婚给自己,朕想问你,晋王和太子,你准备选谁?”
“回陛下,臣女从未想过。也没准备过…。”
江林悦皱眉,真是祸从天降。
“哦,好多世家贵女上赶着嫁给皇家,尤其是皇子,你竟从未想过,倒是头一回!”
楚帝意味深长。
“回陛下,臣女有个怪癖,不喜欢三妻四妾,只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不到,宁愿孤独终老!”
江林悦慷慨激昂。
楚帝瞅了一眼太子,戏嘘出声:
“看来太子是没戏了!”
太子萧齐安狠狠瞪了江林悦一眼。
“父皇,儿臣能做到。”
晋王趁机发声,嘴角上翘,心情愉悦至极!
“哈哈,户部侍郎真是生了个不一样的闺女啊,江姑娘,你对晋王的提议如何?”
楚帝大笑,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林悦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楚帝,暗自思量,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如果晋王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答应,如果晋王反悔,陛下能答应臣女和离,臣女就同意!”
楚帝一愣:“皇室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那臣女…”
“父皇,儿臣恳请成全,让父皇放心……。”
“父皇,礼制不可废!”
太子趁机捣乱——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父皇,儿臣从未求过你什么,希望这次父皇能答应儿臣!”
萧齐逸诚恳跪伏叩拜!
御书房里门外一阵风吹来,冰凉的地气顺着裙摆往上窜,凉得江林悦打了个哆嗦。
她盯着砖缝里的青苔,心里把事儿前前后后过了一遍:
去年在晋王封地,太子几次捣乱,姨娘的刺杀,后从雁州回京都,半道上遇着几拨刺客,明里暗里的矛头都指着太子府。
家里王姨娘及她娘家的败落,都是太子的手笔 ,说不定以前原主娘亲与外祖一家,也是太子的杰作……。
“陛下,”
江林悦深吸口气,抬头时故意让睫毛上的水雾糊住眼睛,装出副委屈样儿。
“民女在雁州时,是晋王殿下救了臣女一命,一路护送了三天三夜。在雁城,民女遭姨娘暗杀,也是晋王解围……。”
太子萧齐安听见这话,猛地往前跨半步,袖口玉坠“叮当”撞在龙椅台阶上,跟敲梆子似的:
“父皇!江侍郎之女帮晋王说话,莫不是欲擒故纵——”
放你娘的狗屁!江林悦心里暗骂,面上却做出受惊的样子,指尖掐进掌心,装出声音发颤:
“太子殿下怎可血口喷人?民女不过说实话,去年晋王在雁州,百姓饥不果腹,有的甚至易子而食,是晋王自个儿掏钱给百姓买种子,帮他们想办法……。满大街的大爷大妈都夸他心善。”
这话倒是真的,当时她跟着太子眼线张子安去晋王封地,路上亲眼看见晋王蹲在泥地里帮老汉挖地,裤腿子全是泥。
哪像太子,明里暗里派去雁州捣乱,让人不得安生…。
太子脸色“唰”地白了,慌忙跪下,声音都打颤:
“父皇,儿臣只是——”
“罢了,既已选了晋王,”
楚帝从案头拿起圣旨,“明日就纳采,下月初三完婚。”
“陛下,臣女才十三四岁,还没到及笄。”
“哦,哈哈,我都被他俩搅糊涂了,那就赐你为晋王妃,等你及笄后再完婚吧。”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林悦叩头领旨谢恩,听见太子甩袖子的声音跟刀子似的,“唰”地划破空气。
她起身时膝盖跪麻了,踉跄了一下,晋王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胳膊。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让她想起在雁州与太子军队在雁州城外林中战斗的情景…。
“谢晋王殿下。”
江林悦低声说,余光瞥见太子铁青的脸,心里冷笑:
小样儿,跟我一个现代人耍心眼?
出了御书房,雨停了,西斜的太阳给琉璃瓦镀了层金。
江林悦跟着小太监往宫外走,路过九曲桥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笑:
“江姑娘方才那些话,甚合我意。”
她转身,见晋王倚在朱漆廊柱上,手里转着块刻着雁州地形图的玉牌。一脸悦色的望着自己。
“殿下说笑了,”
江林悦故意放软声调,带点调侃:
“民女不过说实话,总不好学别人,这心口不一的事儿,本姑娘可做不来。”
晋王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你想回雁州接着开商路、建学堂,改善封地,我让人已备好了各种必需通关文牒,订婚后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走。”
江林悦心里一暖,面上却故意撇嘴:
“殿下倒是算计得精,哄我跳这趟浑水。”
“彼此彼此嘛,”
晋王忽然笑出声,声音带着点磁性。
“你不也借着定亲,坐实我拉拢官员的名声,让太子党抓不着把柄?”
他抬手把玉牌塞进她掌心,温热的指腹划过她手腕:
“江姑娘,这盘棋,咱得搭伙下。你外祖的家的秘密及活下来的人,我会照拂着。”
“谢谢殿下!”
“什么?我外祖家不是都……。”
话没说完,就被萧齐逸捂住嘴,温热的触感,江林悦的脸“唰”地红了,心跳如鼓。
萧齐逸看着她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道:
“莫要声张,你外祖家还有后人,如今被我妥善安置。你若想知道详情,待回了雁州,我再与你细讲。”
江林悦瞪大了眼睛,心中满是震惊与惊喜,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萧齐逸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是有人前来。萧齐逸神色一凛,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拱手道:
“江姑娘,就此别过,回雁州之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江林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牌,暗暗发誓,一定要与晋王一起,揭开外祖家的秘密,在雁州干出一番事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敢再轻易算计他们。
待脚步声远去,江林悦才缓过神来,整理了下衣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宫外走去。
江林悦摸着袖中以前原主收起来的温热玉牌,脑中浮现原主以前在雁州渡口,有人对她说的那句话:“商路通了,老百姓才能活。”
这人是,难道原主外祖一家与晋王有牵扯?
那时外祖一家就觉得,这皇子跟别的权贵不一样,眼里不光有权势,还有底下老百姓的日子。
这难道就是原主受外祖一家影响,逃出来后跟随流民往北的原因吗?
走出宫门口,春华及车夫等在外面,江林悦上了马车,春华满脸兴奋地凑过来:
“小姐,听说您及笄就会嫁给晋王殿下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江林悦微微一笑:
“也许是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靠在马车壁上,回想着御书房里的一幕幕。
回到江府,江明远得到消息早已焦急等候。江林悦将御书房上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父亲。
江明远捋着胡须,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悦儿,这晋王看着倒是个有作为的,只是皇家之事复杂,你日后行事还需谨慎。”
江林悦点头:“父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入夜,江林悦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她身上,思绪飘远…。
这桩婚事,倒不如说是王爷看重她的空间粮食,靠粮食,商路收拢民心、推行新政,而江家在这乱世。
需要实在的靠山庇佑。各取所需,却又彼此顺眼……。
皇家无情,自古戏里都是这么演的,自己得做好与晋王好好相处。实在不如意就和离的两手准备……
江林悦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猜到自己与晋王的赐婚带给亲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