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清漪用力地点点头,抱着书本的手臂似乎因为紧张又收紧了些,厚厚书册的边缘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压出浅浅的红痕。她仰着小脸,努力迎视着叶无道居高临下的目光,那双纯净的墨黑瞳仁里清晰地映出他带着审视意味的脸庞。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目光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反而因为他的回应而显露出一丝小小的雀跃,脸上甚至浮起一点点羞涩的红晕。
“今天刚办好手续,”她的声音依旧软糯,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怯生和努力想表达清楚的认真,“导员说宿舍暂时安排在这边……就在哥哥你们隔壁。”她微微侧了侧身,示意了一下旁边那扇紧闭的宿舍门。
昏黄的走廊灯光从侧面打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轮廓,那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在灯光下甚至能看到布料反复搓洗后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绒感。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未曾落笔的白纸,却又透着一股与这喧嚣大学格格不入的、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叶无道没接她关于宿舍的话茬。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依旧停留在她抱着书本的双手上。那双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确实是一双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手。然而,就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指节绷紧的瞬间——
叶无道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右手食指指腹内侧,靠近虎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极其细微、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区域。极其平整,带着一种长期摩擦形成的特殊质感。那绝不是握笔或者做普通家务能留下的痕迹。那种质感,叶无道太熟悉了。那是只有长期、稳定地握持某种特定形状的金属器械,承受后坐力反复摩擦,才会在皮肤上留下的——枪茧!
极其细微,隐藏得堪称完美。若非他眼力毒辣到极致,若非此刻灯光角度和她指节用力的巧合,几乎无法察觉。
一个看似纯净无瑕、怯生生的转校女生……右手食指内侧,却有着只有经年累月练习枪械才能磨砺出的、伪装得极好的老茧?
叶无道眼底深处那丝玩味的探究,瞬间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有意思。金城大学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浑浊。苏家的“暗香”曼陀罗还未凋零,这朵看似纯白的“清漪”,底下又藏着怎样的毒刺?
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那点微不可察的弧度甚至扩大了一丝,显得更加莫测。他微微俯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瞬间将林清漪完全笼罩。
林清漪似乎被这突然的靠近惊到了,抱着书的手臂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纯净的大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像受惊的小鹿,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起来,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书很重?”叶无道开口,声音依旧平平,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右手食指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清底下那块细微的茧痕。
“啊?还…还好。”林清漪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她努力想表现得镇定,抱着书本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书脊的边缘,那个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却像是在习惯性地确认着某种握持感。
叶无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再问,只是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散去。他扫了一眼她隔壁紧闭的宿舍门,又看了看她怀中那摞明显是刚领的新教材,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早点休息。”
说完,不再看她那张纯净中带着慌乱的小脸,也仿佛没注意到她指腹那点致命的破绽,转身,径直走回自己的宿舍。
“吱呀——”破旧的宿舍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那道看似纯白的影子。
门内,叶无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走廊里昏黄的光线被门缝切割成一道细线,落在他脚边。黑暗中,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同样因长期训练而布满薄茧的食指内侧。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撕开苏墨白衣领时,那冰冷细腻的肌肤触感,以及……那朵妖异曼陀罗刺青的、微凸的轮廓。
苏墨白绝望的泪眼,林清漪纯净瞳仁下那抹细微的枪茧,如同两张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危险的底牌,在他脑海中无声翻动。
他缓缓闭上眼睛,黑暗中,嘴角却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而兴奋的弧度。
金城,这盘棋,终于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