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朱秋友不敢有丝毫懈怠。饿了,啃两口干粮;渴了,饮一捧山涧清泉。他的衣衫早已沾满尘土,面容也愈发憔悴,但眼神却始终炽热。路过村镇,听闻有百姓受困,他仍会停下援手,可每一次短暂的停留,都让他心中的紧迫感更甚。
越往西行,地势越显荒凉。风沙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朱秋友紧了紧衣领,伏在马背上,与狂风抗争。他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嘱托,想起江湖中暗流涌动的危机,这些念头支撑着他在艰难的路途中咬牙坚持。
终于,在一个黄昏,远处隐约可见瓜州的城墙。夕阳将城墙染成血色,宛如一幅悲壮的画卷。
朱秋友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挑战。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握紧缰绳,催马继续前行。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朱秋友勒住缰绳,眼前的瓜州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风沙裹挟着细沙扑在脸上,却掩不住远处起伏的沙丘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宛如无数条沉睡的金色巨龙。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来混合着孜然与羊肉焦香的烟火气,这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味道,瞬间勾起了他对这座丝路重镇的好奇。
穿过斑驳的城门,青石板路上驮着货物的骆驼队缓缓而过,驼铃声声,恍若穿越千年的回响。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头戴小花帽的维吾尔族商贩用带着西域腔调的汉语吆喝着:“刚烤好的馕,香得很嘞!”朱秋友驻足细看,炉壁上贴着的面饼正被炭火烘烤得金黄酥脆,表面密密麻麻的芝麻粒在阳光下闪烁。不远处的烤架上,肥美的羊肉串滋滋冒油,红彤彤的辣椒面与雪白的盐粒在羊肉上跳跃,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行至街角,一阵悠扬的冬不拉琴声传来。循声望去,几个身着艳丽艾德莱斯绸的姑娘正围着篝火起舞,裙裾飞扬间,银饰叮当作响。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朱秋友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不禁想起襄州百姓愁云惨雾的面容,两相比较,心中更觉五味杂陈。
“客官,尝尝糊锅?正宗瓜州味道!”摊主热情的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深褐色的浓汤里,粉皮软糯,面筋吸饱了汤汁,麻花泡得半软不硬,撒上翠绿的葱花和脆生生的香菜,浇上一勺鲜红的辣椒油,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朱秋友端起粗陶碗,第一口便被浓郁醇厚的味道惊艳——这看似粗犷的西北美食,竟藏着如此细腻的滋味。
夜幕降临,朱秋友登上城头。远处的戈壁滩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如同一幅水墨长卷。
忽然,一阵苍凉的羌笛声从城角传来,曲调悲壮而悠远,仿佛在诉说着丝路千年的沧桑。他望着天上的星河,想起白天所见的锁阳城残垣,那些断壁颓垣间,似乎还回荡着千年前金戈铁马的呐喊。这座城,见过繁荣,也历过战火,如今却以最包容的姿态,将西域的热烈与中原的厚重,酿成了独属于瓜州的风情。
朱秋友望着西夏王城巍峨耸立的城墙,城头飘扬的“夏”字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握紧腰间长剑,强压下长途跋涉的疲惫。马蹄踏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时,桥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他即将面对的未知命运叹息。
“站住!”一声暴喝打破沉寂。朱秋友还未开口,数十支黑沉沉的弩箭已对准他的咽喉。为首的守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铜制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宋人?”声音里裹着西北戈壁的沙砾,满是警惕与敌意。
“在下只是经商路过。”朱秋友抱拳,刻意放缓语调。
可当他瞥见守城官腰间那枚刻着“皇城司”字样的令牌时,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那是西夏专门缉拿细作的密探机构。
“经商?”守城官冷笑一声,策马逼近,“大宋商队向来走河西道,怎会孤身一人闯我王城?”
话音未落,几名士兵已粗暴扯开他的行囊,衣物散落间,半卷残破的《大宋舆图》滑落出来。那是朱秋友途经瓜州时,一位老者赠予他的旧物,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果然是探子!”守城官长剑出鞘,寒光映得朱秋友脸色惨白。他正要辩解,忽觉后颈一痛,被人用刀柄重重砸中。昏迷前,他听见守城官阴恻恻的声音:“押入地牢,明日再审……”
冰冷的铁链声在黑暗中回荡,朱秋友缓缓睁开眼。地牢里弥漫着腐臭与血腥气,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苔。远处传来刑具碰撞的声响,混着断断续续的哀嚎。
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手已被铁环锁住,脚踝处还缠着浸过盐水的麻绳,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好个大宋细作,倒是硬骨头。”守城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手中火把照亮他脸上狰狞的刀疤,“说,你打探西夏军情,究竟受何人指使?”
朱秋友强撑着站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若真是探子,何必孤身犯险?”他的眼神扫过地牢里悬挂的刑具,突然想起瓜州百姓热情递来的烤馕,想起襄州城破时孩童们的笑脸。这一路历经千辛万苦,难道就要折在这莫须有的罪名上?
“不说?”守城官抬手示意,两名狱卒立刻上前,将烧红的烙铁按在朱秋友肩头。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心中却愈发清醒: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使命就此终结……
朱秋友蜷缩在霉湿的稻草堆里,肩头烙铁灼伤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地牢深处,铁链拖曳声与刑讯逼供的惨叫交织,在阴暗的石壁间回荡。正当他强撑着想要起身时,一道人影悄然闪至铁栏前。
“噤声!”来人压低嗓音,粗布麻衣下藏着狱卒腰牌,浑浊的双眼警惕地扫视四周,“我叫老周,听闻你是从大宋来的?”
朱秋友瞳孔微缩,强撑着半坐起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是又如何?”
老周慌忙摆摆手,从怀中掏出半块硬馍塞进来:“莫误会!我婆娘是秦州人士,常听她提起中原出了个朱大侠,劫贪官、济百姓,行的都是仗义之事……”
他声音发颤,喉头滚动着咽了口唾沫,“方才给你上刑时,我瞧着你宁死不招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传闻里的侠气。”
朱秋友接过硬馍,指尖触到老周掌心的厚茧。这粗糙的温度,竟让他想起襄州那位将最后半袋粟米塞给他的老汉。
“多谢。”他抬眼望向老周,在昏暗中努力看清对方局促的神情,“我确实是宋人,但绝非探子。”
老周左右张望,从怀中掏出个破旧的水囊:“我信你!不瞒大侠说,我外甥女嫁去汴梁,来信总说中原日子难熬……你做的那些事,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眼里,比西夏那些王公贵族强上千倍!”
他突然压低声音,“明日午时,典狱官要去城外巡查,我想法子调开守卫,你从柴房后的狗洞逃出去!”
朱秋友心头一震,铁窗外透进的微光映得老周的脸忽明忽暗。这个面容沧桑的狱卒,此刻眼中跳动的炽热,竟与那些在襄州为他欢呼的百姓如出一辙。
“为何帮我?”他攥紧水囊,指节发白。
老周挠挠头,憨厚地笑了:“婆娘总说,人这一辈子,总得帮一回心里敬重的英雄。您要是能活着出去,往后路过秦州……就说老周也算尽过一份力。”
远处传来梆子声,老周猛地惊醒,匆匆将一块碎瓷片塞进铁栏:“藏好!割绳索用得上!”
脚步声渐近时,他已大步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地牢里,朱秋友握着冰凉的瓷片,望着手中硬馍久久不语。
梆子声三响过后,地牢西北角的油灯突然“啪”地熄灭。
朱秋友攥紧怀中碎瓷片,借着黑暗摸索到脚踝处的铁链。粗糙的瓷刃剐蹭着麻绳,每一下都震得掌心发麻,他屏息凝神,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焦黑的伤口上。
“吱呀——”柴房木门被推开,老周佝偻着背快步走来:“快!守卫都在酒肆喝花酒!”
他摸出一串铜钥匙,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锁孔。朱秋友活动着发麻的双腿,瞥见老周鞋底沾着的新鲜泥渍——定是冒雨跑去引开了守卫。
狗洞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朱秋友弓着身子钻出去,迎面撞上初春的冷雨。身后地牢方向突然爆起火光,老周嘶哑的喊声穿透雨幕:“有人劫狱!快追!”他心头一紧,转身朝着城西乱葬岗狂奔,泥水溅满裤腿。
雨越下越大,朱秋友躲进破败的山神庙。
他摸向怀中暗袋,油纸包裹的书信还带着体温,微微发潮的纸页上,段誉苍劲的字迹似乎透过雨幕浮现:“西夏事关大理安危……”他长舒一口气,忽然想起行囊里那张珍贵的舆图,还有老周给的半块硬馍,此刻都随着追兵的马蹄声,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山风卷着雨丝灌进庙门,朱秋友倚着斑驳的泥塑神像坐下。
湿透的衣衫紧贴皮肤,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望着怀中完好的书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要此物在身,即便赤手空拳,也要把使命扛到底。
又过数日,朱秋友蜷缩在西夏王城某处屋檐下,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泥污,连日来靠捡拾残羹冷炙度日。他望着街市上往来的行人,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寻到灵鹫宫在城中的暗桩,进而求见那位传说中的逍遥派掌门虚竹。
正当他低头思索时,一道黑影突然挡在身前。抬头看去,竟是个蓬头垢面的老丐,身上的补丁破衣在风中簌簌飘动,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老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小哥,看你面生得很,不像本地人啊。”
朱秋友心中一紧,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我只是路过,讨口饭吃。”
老丐却不依不饶,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路过?这王城守卫森严,寻常人哪能说进就进。我在这讨饭多年,还没见过像你这般,眼神里藏着心事的外乡人。”
说罢,老丐突然压低声音,“莫不是在找灵鹫宫?”
朱秋友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他强作镇定,却难掩眼底的惊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丐见状,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半块发霉的饼子,掰下一半递给他:“小哥,别慌。我虽为乞丐,却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实不相瞒,我与灵鹫宫有些渊源。看你模样,想必是有要事相求。若信得过我,明日辰时,城西破庙见。”
言罢,老丐将饼子塞进朱秋友手中,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街角。朱秋友握着那半块饼,望着老丐离去的方向,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这突如其来的邀约,究竟是转机,还是另一个陷阱?但眼下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相信,攥紧拳头,暗暗祈祷这是命运给予的一线生机。
朱秋友踏入城西破庙时,霉味混着艾草烟熏扑面而来。
断壁残垣间,十几个乞丐或坐或卧,角落里竟摆着半坛黄酒和几碟酱牛肉——这在寻常丐帮分舵也是难得的排场。老丐正用树枝拨弄火堆,火苗照亮他腰间半露的青铜令牌,上面\"西夏分舵\"四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朱大侠好胆量。\"
老丐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倒多了几分威严,\"敢孤身闯西夏王城的宋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真有要事。\"
话音未落,暗处传来瓦片轻响,七八个蒙面人如鬼魅般落地,腰间清一色缠着丐帮特有的青竹节鞭。
朱秋友见老丐将令牌高举过头:\"在下西夏分舵香主李千嶂,奉张帮主之命在此等候。\"
他起身时竟身姿挺拔,哪还有半分瘸腿模样,\"中原早有传言,朱大侠斩贪官、截赃银,行的是大善之事。帮主说,若你为家国而来,丐帮定当全力相助。\"
破庙暗处走出个瞎眼老丐,怀中抱着半卷羊皮地图:\"这是灵鹫宫在西夏的三处密道分布图。虚竹掌门虽隐居天山,但每月初三,他的贴身弟子定会来王城采买药材。\"
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地图某处,\"明日酉时,醉仙楼后巷,穿月白衫的药商便是接头人。\"
朱秋友望着眼前这些平日被人轻贱的乞丐,此刻却目光如炬、行事果决,心中震撼难以言表。丐帮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竟连西夏王城深处都安插着暗桩。
他抱拳深深一揖:\"秋友何德何能,竟劳丐帮诸位相助?\"
李千嶂仰头灌下一口酒,大笑道:\"帮主说过,侠义之道不分国界。如今宋夏边境动荡,百姓苦不堪言,你为万民奔走,丐帮岂能袖手?\"
他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灵鹫宫虽与丐帮交好,但虚竹掌门生性淡泊,未必肯轻易涉入宋夏纷争......\"
破庙外传来梆子声,众人迅速熄灭灯火。李千嶂塞给朱秋友一套干净短打:\"明日换上这身,跟着送菜的伙计混进醉仙楼。记住,接头暗号是'天山雪莲开'。\"
朱秋友摸了摸怀中的书信,终于感到一丝暖意——原来这漫漫长路,他从未孤身一人。
第二日夜,朱秋友猫着腰跟在送菜伙计身后,穿过醉仙楼后厨的蒸汽迷雾。
雕花木门内传来丝竹声,夹杂着刺耳的尖笑,他心头一紧——这笑声与传闻中西夏太后身边的红人,太监总管刘德海如出一辙。
掀开珠帘的瞬间,酒气与脂粉味扑面而来。
主座上歪靠着个尖嘴猴腮的宦官,锦袍上金线绣着牡丹,正是刘德海。他怀里搂着个红衣女子,酥胸半露的模样却操着一口生硬的西夏语:“公公,这羊羔肉可要趁热吃......”
刘德海歪坐在鎏金雕花椅上,尖削的下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两撇精心修剪的鼠须随着笑意不住颤动。一张狭长的脸上,三角眼嵌在浓重的黛眉下,眼珠浑浊却透着狡黠,眼尾堆叠的皱纹里常年沾着胭脂残粉。
他特意蓄长的指甲套着三寸金护甲,指尖还沾着羊羔肉的油汁,抬手时露出袖口绣着的暗纹牡丹,这原是皇室规制,却被他僭越穿戴。身上的紫袍绣满金线祥云,腰间玉带上悬着的翡翠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那金国女奸细斜倚在他身侧,发间缀着九凤衔珠钗,珠玉相撞叮咚作响。柳叶眉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眼尾用黛色细细勾勒,眼波流转间暗藏锋芒。白皙的鹅蛋脸上薄施粉黛,却在右颊点着一颗醒目的朱砂痣,平添几分妖冶。
她刻意将红衣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大片如雪肌肤,脖颈间戴着的狼牙金项圈与中原首饰格格不入。说话时,嫣红的嘴唇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露出两排贝齿,举手投足间既有胡姬的奔放,又带着刻意模仿的西夏女子柔媚,眼梢眉角皆是算计。
“美人儿别急!”刘德海灌下一杯烈酒,肥厚的手掌在女子腰间肆意揉捏,“等本公公拿下灵鹫宫秘宝,别说羊羔肉,金国的美酒、大宋的绸缎,统统都有!”
朱秋友端菜的手猛然一抖,青花瓷盘发出细微的脆响。
角落里,那个穿月白衫的药商也猛地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对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腰间玉佩——正是灵鹫宫的暗号!
“哪来的狗奴才!”刘德海的酒杯突然砸来,酒水溅了朱秋友满脸,“走路没长眼?”
朱秋友正要俯身道歉,却瞥见红衣女子腰间露出半截金国狼头腰牌,与年前在襄州截获的贪官信物如出一辙。
“公公息怒!”掌柜点头哈腰冲进来,“小的这就换人......”
“慢着!”红衣女子突然起身,金护甲划过朱秋友的脖颈,“这小厮生得倒是俊俏,不如留下来陪我们喝两杯?”
她凑近时,朱秋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那是金国皇室专用的香料。
酒楼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西夏分舵的小乞丐撞开房门:“不好了!灵鹫宫的人......”话未说完,一支袖箭穿透他的咽喉。
刘德海狞笑起身,袖中滑出一对判官笔:“来得正好,把灵鹫宫的密道图交出来,本公公还能留你全尸!”
瓷盘碎裂的声响在厅中炸开,朱秋友踉跄着后退,故意让身形显出狼狈。他垂首时余光瞥见刘德海手中寒光闪动的判官笔,喉结剧烈滚动,颤声道:“大、大人恕罪……小人这就收拾……”
“装什么鹌鹑!”刘德海狞笑,腕间金护甲擦着他耳畔划过,“把密道图交出来,饶你……”
话音未落,朱秋友突然扑向女奸细,膝盖重重磕在她绣着金线的裙摆上。“救命!”他颤抖着攥住对方的披帛,刻意让声音带上哭腔,发丝凌乱地遮住半张脸,“姐姐救我……”指尖却在触到对方腰间狼头腰牌时,悄然发力勾住边缘。
女奸细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朱秋友已将脸埋进她胸前,滚烫的呼吸扫过她锁骨处的朱砂痣:“金国细作……”
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如毒蛇吐信。她身体瞬间僵硬,藏在袖中的淬毒短刃刚要抽出,朱秋友已猛地抬头,额角狠狠撞向她鼻梁。
“啊!”女奸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血花飞溅在刘德海的紫袍上。朱秋友趁机滚向桌底,抄起半块碎瓷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取太监颈间的动脉。
朱秋友额头撞向女奸细面门的刹那,顺势勾住她腰间狼头腰牌的手指猛然发力。青铜腰牌边缘锋利如刃,生生在她腰侧剜出一道血口。女奸细剧痛之下反手挥出淬毒短刃,朱秋友早有防备,借势滚向八仙桌底,短刃擦着他后背划过,在青砖上迸出一串火星。
“找死!”刘德海怒喝,判官笔如毒蛇吐信直刺桌底。朱秋友抓起酒坛奋力掷出,酒液泼洒间,他踩着翻倒的长凳腾空而起。碎瓷片在手中旋出寒光,先取女奸细咽喉。那女子虽鼻梁骨折,却仍反应敏捷,侧身避开要害,短刃改刺朱秋友肋下。
朱秋友不退反进,左臂硬扛短刃刺入皮肉,右手瓷片已划开她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朱秋友脸上,他借着冲势撞向刘德海。太监尖啸着挥舞判官笔,笔尖擦过朱秋友耳际,削落几缕发丝。朱秋友矮身避开,猛地拽住对方腰间玉带,用力一扯。绣着金线牡丹的锦袍被撕裂,露出刘德海腰间软鞭。
不等太监抽出软鞭,朱秋友已欺身上前,膝盖狠狠顶向其丹田。刘德海惨叫着弯下腰,朱秋友趁机扣住他手腕,反拧之下判官笔当啷落地。他另一只手掐住太监咽喉,将人抵在雕花木柱上:“说!密道图和金国的勾结……”
“你……休想……”刘德海脖颈青筋暴起,突然张口咬向朱秋友手腕。朱秋友吃痛松手,刘德海趁机滚向案几,抓起一盏青铜酒壶狠狠砸来。朱秋友侧身避开,酒壶撞在墙上轰然碎裂。趁此间隙,他拾起地上的判官笔,寒光一闪,笔尖直没入刘德海后心。
太监的身体抽搐两下,瘫倒在地。朱秋友喘息着擦去脸上血迹,转头望向角落——那穿月白衫的药商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地狼藉与两具尸体。
朱秋友踹开雕花木门,血腥味混着残酒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他低头查看掌心被判官笔划出的伤口,正懊恼错失与灵鹫宫接头的良机,忽闻楼梯拐角传来竹节鞭轻响。抬眼望去,穿月白衫的药商正倚着斑驳的朱漆廊柱,指尖绕着半枚刻有天山雪莲纹的玉佩。
“朱大侠好手段。”药商嗓音低沉,将玉佩抛来。
朱秋友本能地接住,触手生凉的玉佩上还带着体温,“刘德海一死,西夏王城必然戒严。但越是危险处,越能寻到密道入口。”他抬手示意朱秋友看向楼下,青石板街上已响起甲胄碰撞声。
朱秋友皱眉擦拭剑上血迹:“方才酒楼混战,你为何不现身?”
“灵鹫宫只传信不涉险。”药商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舆图,“虚竹掌门算到西夏太后要借金国之手夺秘宝,才让我在此等候。不过……”
他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味,“你杀了刘德海,太后豢养的‘夜枭卫’恐怕今夜就会出动。”
话音未落,瓦片骤响。
朱秋友猛地拽住药商滚向阴影处,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钉入廊柱。
药商趁机甩出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中,他压低声音:“子时三刻,城西乱葬岗枯树洞,带上这半块玉佩。”
烟雾散尽时,药商已消失不见。
朱秋友握紧玉佩,望着远处亮起的火把长龙,后颈的寒毛却突然竖起,方才交手间,他分明摸到药商袖中藏着与女奸细同款的狼头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