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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之家”新办公室里弥漫着消毒水、新油漆和一种名为“希望”的紧张气息。老冯枯坐在档案角,面前摊开的不是天庭月老殿的繁复簿册,而是苏小穷东拼西凑来的、沾着油渍的社区登记表。

“张建国(张大爷)……兴趣爱好:太极剑(带砍刀气势)、遛狗(豆豆)、骂街(社区限定版)、听评书《三侠五义》……”老冯推着鼻梁上歪斜的眼镜,眉头拧成了麻花,嘴里念念有词,“李秀兰(李阿姨)……兴趣爱好:交谊舞(华尔兹、探戈)、养花(阳台月季开得最好)、看养生堂、社区合唱团(女高音)……”

“交集点……交集点……”他焦躁地用笔划拉着纸面,笔尖几乎要把脆弱的纸张戳穿。广场舞出勤记录显示,两人最近一周站位确实在缓慢靠近,但始终隔着三排人,如同隔着楚河汉界。一个在左前方虎虎生风地“砍刀太极”,一个在右后方优雅地旋转着华尔兹,轨迹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汪!饿死了!鸡腿津贴呢?”哮天犬不耐烦地用爪子扒拉着赵公明的裤腿,狗眼在“和谐之家”的牌子和赵公明手里那本红彤彤的聘书之间来回扫视,“本顾问饿着肚子怎么巡视社区安全?”

赵公明正对着聘书里“享受正式津贴”那几个烫金小字运气。津贴?老王只送来个空头支票,说“走流程”!他啪地合上聘书,没好气地瞪了哮天犬一眼:“巡视个屁!你的首要任务是看好老冯,别让他再给狗或者拖把棍子系红线!鸡腿?等着!”

他转头看向档案角那个快把自己头发薅秃的“首席顾问”,火气蹭蹭往上冒:“老冯!看出花儿来了吗?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月老之眼呢?看出他们俩怎么才能‘自然’地搭上话了吗?”

老冯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茫然和一丝豁出去的亮光:“自……自然?对!自然!需要……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们不得不说话、不得不靠近的……意外事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比如……比如张大爷的太极剑‘不小心’脱手,飞向李阿姨那边?或者……或者李阿姨的舞伴突然肚子疼?这样张大爷就能……英雄救美?或者……或者……”

“或者豆豆突然发疯去拱李阿姨的腿?”苏小穷弱弱地补充了一句,随即被赵公明和老冯同时瞪了一眼,赶紧缩了缩脖子。

“馊主意!”赵公明气得想拍桌子,“还英雄救美?张大爷的剑真脱手,李阿姨脑袋都能开瓢!还舞伴肚子疼?你当人家是托儿啊?”他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扫过蹲在门口、眼神滴溜溜乱转的哮天犬,一个极其大胆(且不靠谱)的念头瞬间成型。

“哮天!”赵公明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诱惑,“想不想赚双倍鸡腿?”

“汪?!”哮天犬耳朵瞬间竖成天线,狗眼放光,“说!让本大爷咬谁?”

“不咬人!”赵公明蹲下身,压低声音,指着窗外楼下的小广场,“看到没?张大爷,还有李阿姨。你的任务,就是在他们跳舞的时候,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记住,混乱!不是伤害!目标——让他们俩不得不凑到一起说句话!比如,你冲过去,假装被张大爷的剑风吓到,惊慌失措地……嗯,把李阿姨撞到张大爷怀里?或者,叼走李阿姨掉在地上的手帕,然后‘恰好’跑到张大爷脚边?”

哮天犬歪着狗头,消化着这复杂的“战术指令”,狗眼里闪烁着“鸡腿动力”驱动的智慧光芒:“汪!撞人?叼手绢?简单!双倍鸡腿!成交!”

“记住!是意外!要自然!要逼真!演砸了,鸡腿取消!”赵公明千叮万嘱。

“汪!瞧好吧!”哮天犬信心满满,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嗖地一下从门口窜了出去,化作一道黄色闪电,直奔楼下战场。

赵公明和老冯、苏小穷立刻挤到窗边,屏息凝神,如同观看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

楼下,《荷塘月色》舒缓的旋律流淌。李阿姨正和一个老姐妹搭着手,轻盈地旋转。张大爷在另一边,手持一柄装饰用的木剑(真剑被老王以安全为由没收了),正努力收敛着砍刀气势,试图融入柔和节奏,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目标锁定!行动!”哮天犬如同最精锐的特工,压低身体,借助花坛掩护,悄无声息地迂回接近。它看准李阿姨一个优雅的旋转动作,小手帕从她宽松的裤袋里滑落一半!

就是现在!

“汪呜——!”哮天犬发出一声凄厉(夸张)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后腿猛地一蹬,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朝着李阿姨的方向“惊慌失措”地撞了过去!狗眼锁定那飘落的手帕,精准计算着落点——张大爷脚边!

完美的计划!鸡腿在望!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哎哟!”一声短促的惊呼。

不是李阿姨!

是离李阿姨三步远、正跳得忘我的王大妈!

只见苏小穷紧张地趴在窗台上,碎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楼下,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窗框。她那“穷神”自带的、极易波动的“霉运”光环,因为过度关注和紧张,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缕!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足以改变物理轨迹的“驱离”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精准地扫过哮天犬的落点!

原本应该“惊慌失措”撞向李阿姨方向、顺带叼走手帕的哮天犬,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离我远点”意念的波动一推,身体在空中诡异地偏移了半尺!

噗通!

“哎哟喂——!”

惨叫声响起!

哮天犬没撞上李阿姨,更没叼到手帕,而是如同失控的保龄球,结结实实、四脚朝天地撞在了正沉浸在《荷塘月色》中、毫无防备的王大妈腿上!

王大妈哪经得起这蕴含神力的“狗肉炮弹”?惊呼一声,脚下拌蒜,整个人如同被砍倒的树桩,朝着旁边正努力收敛“砍刀气势”的张大爷就倒了下去!

“卧槽!”张大爷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挥剑格挡(虽然手里是木剑),但身体重心已失,又被王大妈这百十来斤结结实实一砸!

噗通!

稀里哗啦!

两个人加一条狗,如同滚地葫芦般,在《荷塘月色》的旋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滚作一团!张大爷的木剑脱手飞出老远,王大妈的老花镜摔在地上,镜片碎裂。哮天犬被压在下面,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汪!压死本大爷了!鸡腿!双倍!”

音乐戛然而止。整个小广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人仰狗翻”惨剧。

李阿姨惊愕地捂住嘴,看着滚在一起的张大爷和王大妈,还有那条挣扎的土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和谐之家”窗口,赵公明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老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苏小穷更是吓得小脸惨白,带着哭腔:“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紧张了……”

“造孽啊!”王大妈被扶起来,揉着摔疼的老腰,看着地上碎裂的老花镜,心疼得直抽抽,“张建国!你这老东西!跳个舞都带暗器啊?还有这狗!哪来的疯狗?!”

张大爷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老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指着还在嚎叫的哮天犬:“这……这是楼上那什么守护官公司的狗!反了天了!连人都敢撞!赔我精神损失费!”

眼看一场夕阳红情感关怀就要演变成邻里冲突和狗命官司,场面混乱不堪,李阿姨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显得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沉稳、带着抚慰力量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都静一静!静一静!”

领舞的“老张”(玉帝化身)分开人群,走到场中。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眼神却如同定海神针,扫过狼狈的张大爷、心疼的王大妈和地上装死的哮天犬。

“老王家的,眼镜碎了是小事,人没事就好。老张,”他看向面红耳赤的张大爷,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你这‘剑法’看来还没练到家啊,连条狗都防不住?”他弯腰捡起张大爷那柄飞出去的木剑,掂了掂,“木头的,伤不了人,就是动静大了点。”

几句话,让王大妈的气消了些,张大爷的尴尬也缓解了不少。

“老张”目光转向旁边亭亭玉立、带着担忧神色的李阿姨,笑容更深了:“秀兰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咱们厂工会交谊舞比赛的一枝花啊?老张这‘砍刀太极’太硬,配不上你这探戈女王。正好,老王家的需要缓缓,老张也需要个柔和点的老师,带带他这僵硬的胳膊腿儿。”他不由分说,将木剑塞回张大爷手里,又轻轻推了李阿姨一下,“来,秀兰,现场教学!教教老张怎么把这木头片子,舞出点……嗯,绅士风度?”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拒绝的韵律感。张大爷拿着木剑,看着被推到面前、带着温婉笑意的李阿姨,老脸更红了,手足无措。李阿姨看着张大爷那窘迫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再看看“老张”鼓励的笑容,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张大哥,别紧张。来,把剑想象成……嗯,一朵花?或者……一根指挥棒?跟着我的步子……”

舒缓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适时响起(不知谁换的曲子)。

月光如水,洒在小广场上。在众人好奇、善意的围观下,张大爷僵硬地握着木剑(花?指挥棒?),在李阿姨温柔而坚定的引导下,笨拙地、一步一顿地,尝试着跟上她的节奏。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收敛那身砍刀气势,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李阿姨则耐心地纠正着他的动作,声音轻柔:“对……就这样……放松……手臂抬高点……步子小一点……”

没有红线缠绕。

没有神力干预。

只有月光,音乐,一个笨拙努力的老头,和一个温柔耐心的女人。

“和谐之家”窗口,赵公明、老冯、苏小穷屏住呼吸,看着楼下那笨拙却异常和谐的一幕。

老冯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大爷那只被李阿姨轻轻扶着调整姿势的手,又看看李阿姨脸上那毫无作伪的耐心笑意。他脑子里那些关于“八字不合”、“孽债未清”的冰冷念头,在眼前这鲜活、温暖、带着烟火气的画面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自然……靠近……”老冯喃喃自语,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他猛地抓起笔,在那份写着“张建国、李秀兰”的档案表空白处,飞快地、用力地写下一行字:

【初步观察:存在自然靠近意愿。需创造安全、非压力环境(如共同照料豆豆\/花草?)进一步引导信任建立与情感交流。暂无需外力(红线)介入。】

写罢,他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根一直被他攥在手心的断红线,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赵公明看着老冯专注记录的侧脸,再看看楼下月光中那对起舞的老人,感受着体内那十缕香火,因眼前这份真实、笨拙却充满希望的人间温情,而变得更加温润、凝实,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

【吸收微弱‘温情’与‘希望’香火因子!】

【纯净香火:10缕(总量未变,但持续凝练,蕴养神力效果提升)】

【福德正神转化路径:2.5% (见证并引导社区温情,路径稳固推进)】

楼下,一曲终了。张大爷累得气喘吁吁,老脸通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的憨笑。李阿姨也微微喘息,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汗。豆豆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围着两人打转,脖子上那根“高科技项圈”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汪!”哮天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凑到赵公明脚边,狗脸上写满了委屈和邀功,“鸡腿!双倍!本大爷虽然撞错了人,但结果……结果不是挺好的吗?!”

赵公明低头看着它,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无奈地踢了它一脚(很轻):“滚!明天给你买!再敢乱撞人,扣你津贴!”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楼下温馨的一幕,投向遥远深邃的夜空。玉帝老儿,你看着吗?

这烟火人间的情,可比你那冰冷的天条红线……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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