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一座轮廓雄伟的巨城,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黑木城,到了。与寻常修真城市不同,这座城并非建立在灵脉之上,而是扼守着一片广袤的、名为“黑森林”的妖兽山脉的出口。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事要塞和资源中转站,城墙由一种黑色的巨岩垒砌而成,高达数十丈,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而压抑的光泽。
越是靠近城门,凌云心中的那份警惕就越是强烈。他混在稀稀拉拉的入城人流中,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城门口的守卫。守卫的数量比他想象中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个个气息彪悍,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中期。他们的站位看似松散,实则暗合某种阵势,将整个城门区域都纳入了无死角的监控之中。
更让凌云在意的是,城门中央悬挂着一面古朴的青铜宝镜。每一位入城者,都必须从镜下方走过。那宝镜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法力波动,似乎在探查着什么。他看到一名试图用隐匿法术蒙混过关的修士,在走过镜下的瞬间,宝镜猛地发出一道青光将其罩住,那人身上的伪装瞬间消散,露出了布满魔纹的真容。下一刻,数名守卫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没有审问,没有警告,直接将其当场格杀。
那是一面“破妄镜”,专门用来甄别伪装和探查修为。但凌云能感觉到,这面镜子的功能不止于此,它似乎还在扫描着每个人的神魂波动,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烙印”。看来,影堂为了找出他,真正是下了血本,连这种战略级的法宝都动用了。
怎么办?硬闯是找死。他现在的伪装,可以瞒过肉眼和普通的神识探查,但绝对瞒不过破妄镜。一旦被照出金丹后期的真实修为,再结合他散修的身份,立刻就会成为最优先的怀疑对象。他混在队伍末尾,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破局之法。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支由二十多辆巨型货车组成的商队,在近百名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驶来。商队前方,飘扬着一面绣着“百草堂”三个字的大旗。百草堂是南域有名的丹药和药材商号,实力雄厚,信誉卓着。商队所过之处,散修们纷纷主动让路。
商队径直驶向城门,并未排队。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翻身下马,熟稔地走到一名守卫头领面前,递上了一枚玉简和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那守卫头领神识扫过玉简,又掂了掂储物袋,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挥了挥手。城门处的守卫立刻让开了一条专门的通道,商队开始缓缓驶入城中,全程没有经过那面破妄-镜的照射。
凌云的目光,落在了商队最后一辆被厚重帆布覆盖的货车上。那辆车散发着浓郁的药材气味,但其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腐臭的气息。那气息被处理得很好,若非他五感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这不正常。百草堂的药材都经过精心炮制,绝不会出现这种味道。
机会!
凌云心中瞬间有了决断。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庞大的商队吸引,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那辆货车的侧后方。在车轮碾过一块碎石,车身发生轻微颠簸的一刹那,他手掌在车厢底部的横梁上轻轻一搭,整个人便如灵猫般翻了上去,蜷缩在车顶帆布与货物的缝隙之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浓烈的药材味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瞬间将他包围。他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连心跳都放缓到了最低,如同一块真正的“货物”。货车平稳地驶过城门,穿过了那道令他忌惮无比的无形门槛。他能感觉到头顶上方,破妄-镜那股探查的波动一扫而过,但它显然没有穿透百草堂特制的、用来保存药材灵气的车厢。
成功了。
货车驶入城内,沿着宽阔的主干道行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座巨大的仓库前,车队停了下来。凌云听到外面传来管事和下人卸货的吆喝声。他没有动,继续等待着时机。很快,他所在的这辆货车也被打开,几名伙计开始搬运上面的货物。
“小心点,这车的东西是柳执事特意交代的,金贵着呢!”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车下响起。
凌云的心猛地一跳。柳执事!
他透过帆布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几名伙计正从车上搬下一个个半人高的麻袋,那些麻袋虽然鼓鼓囊囊,分量却似乎很轻。其中一个麻袋的袋口没有扎紧,在搬运的过程中,一只苍白僵硬的手臂,从里面滑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一具具被处理过的尸体!
凌云瞬间明白了那股腐臭味的来源。也明白了百草堂为何能绕过破妄-镜。他们运送的,根本就是影堂的“货物”!百草堂,这个名门正派的商号,竟然是影堂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本就是影堂产业的一部分!
那几名伙计显然也看到了那只手臂,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熟练地将手臂塞回麻袋,扎紧袋口,继续朝仓库深处搬去。
凌云没有再看下去。他知道,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在另一侧的伙计开始卸货,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时,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车顶滑落,融入了仓库角落的阴影之中。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像一块石头,静静地观察着这座巨大的仓库,观察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伙计,他们的行动路线,他们的守卫换防,将整个仓库的布局和运作模式,一点点地刻入脑海。
这座伪装成百草堂仓库的地方,防卫之森严,远超他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个据点,这更像是一个心脏,为黑木城乃至更大范围内的影堂组织,输送着“血液”。而他,就是一根刺入这颗心脏的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