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他们一共在草原上修整了足足三天才启程回返,原本生意洽谈妥当就要走的,不过还是怕季狸他们几个孩子受不了舟车劳顿,特意又多待了两天,也好让他们好好释放天性的玩闹一番。
至于为什么不再多待几天……
雪玉京和萧靖怕自家弟弟彻底被那头野狼拐走。
毕竟这几天的晚上,除了第一天季狸乖乖睡在毡房内,其余几天都是在第二日清早被牧民那条名为巴特尔的牧羊犬给叼回去的。
若不是雪玉京在季狸身上嗅到其他猛兽的气味,这小家伙还不肯承认每晚出去偷吃的事实。
在那个毡房开满红艳艳屁股花的后半夜,原本眯起眼睛翻着肚皮酣睡的橘猫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歪着脑袋支起一只耳朵仔细聆听着什么。
“嗷呜———”
是兰斯。
季狸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这才跳下床,在路过一排排的屁股花时,还爪欠的在每朵上都用爪垫按了一下,在听到三声闷哼后,这才翘着尾巴心满意足地溜了出去。
在兰斯呼唤季狸的时候,还惊动了草场的守护者巴特尔的注意。
兰斯的声音很远,季狸身姿轻盈地穿梭在羊群中,尽量不去惊扰它们,在即将到达羊圈围栏时却看到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身影——巴特尔。
季狸一个急刹,险些撞进巴特尔怀里。
巴特尔看着眼前还没有它腿高的橘猫幼崽,垂下头直视季狸的双眸说道,“我记得同你说过,离那头狼远点。”
季狸与巴特尔相处时间不多,唯一一次对话还是在上次那个剑拔弩张的时候,所以面对巴特尔还有些畏惧。
“兰斯没有捕食羊圈里的羊,而且,他是我的朋友。”季狸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依旧强迫自己对上那双充满威压的棕色眼眸。
“朋友?从人类口中听到和狼做朋友还真是陌生。”巴特尔用前爪撩起脖子上的项圈,一道深可见骨的咬痕跃然眼前。
“这道咬痕是拜兰斯所赐,是它在冬天偷袭羊群时留下的。”随后巴特尔用鼻尖抵住季狸的额头,“你年纪还小,眼见不一定为实,那群饥肠辘辘的狼惯会偷奸耍滑,我没有教育你的义务,只不过是我那可笑的忠心对你的劝告,毕竟主人的客人在这里出事比较难办。”
说罢,巴特尔转身向着羊群的方向离开,刚刚兰斯的叫声让羊群有些动荡不安,直到视线出现巴特尔的身影这才又纷纷安静下来。
“喵——(谢谢你的忠告,但是我相信兰斯对我没有恶意,正如同相信你也不会伤害我一般!)”季狸的话成功让巴特尔顿住脚步。
“喵———(你们的争斗我无法评判,因为失败的后果太过残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都能活到最后,还有!我也是兽,是个爱交朋友的兽!)”季狸说完头也不回地跃过围栏,向着那已经透着不耐烦的狼嚎声追去。
“朋友?可真是只怪猫。”巴特尔注视着那道橘黄色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兰斯嚎得嗓子都干了才看见那一团熟悉的身影“慢悠悠”挪过来,兰斯快步上前,冲着季狸的后腿咬去。
“喵——”季狸一个吃痛,翻着肚皮用爪子去挠兰斯的脸。
兰斯没有松口,反而还愈发收紧下颌,对于季狸对他不痛不痒的抓挠,兰斯仅仅抖了抖耳朵。
“为什么来得这么慢?还有……”兰斯松开了季狸的后腿,耸动鼻头轻嗅季狸的胸口处,“你这里有那只疯狗的气味。”
季狸滚了一圈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大半夜叫猫过来的?扰猫清梦不说,还惊动了巴特尔,我跳围栏的时候被它抓了个正着。”
兰斯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多管闲事,早晚把它脖子咬断。”
季狸不熟练地舔了舔后腿的毛发,这才转头问兰斯,“你唤我来做甚?”
兰斯从草丛里叼出一块肝脏扔到季狸面前,只吐出一个字,“吃。”
猎物的内脏是专属于狼王的美食,更何况在猎物即将难以寻觅的秋天,一天之内捕食多头猎物,足以可见兰斯这头狼王在狼群之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对狼群的统治方面有绝对的话语权。
季狸没有忘掉今天上午的那顿美味,舔了舔嘴唇低头狼吞虎咽地解决那块对兰斯来说两三口就能解决的肝脏。
兰斯没有打扰幼崽进食,在旁边的草地上趴卧下来。
“嗝——”季狸整只猫陷在兰斯的皮毛内,一边仰头看月亮一边用爪子给自己揉肚子。
早知道晚上还有一顿宵夜,就不吃那么饱了。
秋夜里的草原不像中原的夜晚那般富有烟火气,倒更像是属于人类的舞台谢幕后,动物的狂欢即将上演时的中场休息。
螽斯的叫声比蟋蟀还要欢快高昂,让季狸不由得把耳朵整个埋进兰斯的狼毛内。
苏日格在头顶盘旋一圈后飞过,去寻找属于它的猎物,草原那头不被月光笼罩的地方,时不时闪过一双独属于猎食者那幽绿的双眸,另一边尚且不知危险为何物的羊羔还在咩咩叫着讨奶喝。
兰斯问道,“你这小废物什么时候滚回去?”
季狸在兰斯身上打了个滚,懒洋洋的问道,“滚回哪里?”
“你来的地方。”
季狸想了想,“萧哥说不会在这里久留,大概两三天吧,怎么?舍不得我啊?”季狸登鼻子上脸,他现在已经摸透这只口是心非的狼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赶快滚回去,若不是为了报恩,鬼才会怕你这个废物饿死给你肉吃。”兰斯脖子撑的太久也有些累,把头搁在前爪上。
季狸咧嘴笑了笑,他没有问兰斯当年遭遇了什么才会欠下百晓生恩情,反正兰斯这个臭屁的性格肯定要打马虎眼不愿意说实话。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的兰斯扭头看去,就见季狸的身子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没有动弹,明显是已经睡着了。
兰斯再次把头搁置在爪子上,嘀咕了一句,“小废物。”
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夜守护在羊圈周围的巴特尔并未看见季狸回来的身影,低头俯身寻着气味追去。
远远就见一头灰色的东西正用他的杂毛围着一小撮橘黄。
兰斯早已察觉到巴特尔的靠近,眼神不善地盯着它,喉咙里持续发出低吼的警告声。
巴特尔在一个双方都足够安全的地方站定。
“你来做甚?这片地方可不归你来管。”尽管兰斯已经压低嗓子,但是蠢蠢欲动的狼牙已经外露。
巴特尔丝毫没有怀疑,如果不是季狸在这里,它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会“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对话,难得一对一的机会,双方都有信心将对方绞杀。
“我来带它回去。”巴特尔看着还在酣睡的季狸一眼。
见兰斯起身,巴特尔站在兰斯身前,“我不会让你靠近草场。”
兰斯用爪子把季狸滚到巴特尔身边,转身离去。
它并不会只身一狼去和草场里的那些疯狗对咬,比莽撞更聪明的做法是懂得进退。
出乎意料的,巴特尔竟然熟练地衔起季狸,疾步向毡房的方向走去,中间没有惊动这个贪睡的小家伙。
不过由于巴特尔的移速迅速,清晨冷冽的空气夹杂着青草味猛地灌入季狸的肺部,让季狸没忍住闷咳了几声。
季狸刚睁开一道缝隙,就见草地在快速后移,吓得季狸瞌睡虫彻底跑路了,抱着尾巴生怕自己掉下去。
尾巴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草尖上的露水浸透了,猛地拍到脸上激得季狸浑身一抖。
后颈处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一些,似乎没想到季狸这么快就能醒来。
察觉到自己有被放下来的趋势,草尖酥酥痒痒地扫过铃铛,季狸缩着屁股,两只前爪趴住巴特尔的嘴不松爪,活像一只不爱洗澡的猫。
巴特尔耸了耸鼻子,把头再次抬高,因为叼着季狸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别动。”
季狸这才发现是巴特尔在叼着自己,立马乖乖松爪,不敢乱动。
把季狸带到毡房后,巴特尔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季狸打着哈欠,蹑手蹑脚地跳上了床,在回到自己的位置时依旧“不小心”踩在了屁股花上,随即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