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衣此时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一笔一划的模仿着陆锦绝的字迹。
好在先前她扮演容音,在这人身边之时,有伺候过他笔墨。
她自己自小也喜欢研究书写笔法,这些事情还不至于难倒她。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阵阵冷风,将窗户吹开点的缝隙,清冷的月光映衬着她那苍白的脸色。
只见她此时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手腕因长时间的绷紧而酸涩发疼,但她不敢停下来。
这是伪造军报,倘若被查出来一点端倪,她必死无疑。
好在过程中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直至落下最后一笔,苏雪衣迅速将伪造的军报密函放回原处,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桌面。
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松了一口气。
发丝、指印,书简密函的角度位置,她不敢错漏一点点。
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让她心中一紧赶忙蹲下身。
就着这样的姿势挪到了后窗,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棂。
冷风迅速的灌入,带着几分肃杀的寒冷,苏雪衣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翻了出去。
等落地时,她半个身子重重磕在石板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感觉喉咙有一种上涌的甜腥味道,她滑动喉咙,硬生生的将这口鲜血给咽了回去。
确认侍卫并没有朝着这边查过来,苏雪衣贴着墙根,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穿过花园,一路向府邸后院前行。
也是万幸,陆锦绝的书房是府中禁地,平日里无人敢擅自闯入。
今日这主子在外宴饮,不在府邸,侍卫们更是谨慎,连靠近都不敢。
而这,反倒是给了她机会。
毕竟……
“想想看,又有几个人敢胆大包天闯潜入到这里?”
苏雪衣无声的冷笑,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心神,几乎已经被耗尽。
毒药的反噬让她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攥住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浑身发疼。
她穿着的内衫此时已经被冷汗打湿,就这样贴在皮肤上,让她隔着几秒便会打个冷颤。
陆锦绝这府邸后院有一个狗洞,那也是她老早便知晓的。
她慢慢的蹲下身从狗洞出去后,踉跄着跑进暗巷,直至确认身后并无人追来,才敢稍稍松懈一下紧绷的肌肉。
可是这一松懈,那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九十九拜都走过来了,不能差这么一下子……”
苏雪衣用力咬紧舌尖,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让她强打起几分精神。
虽是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但好好歹歹也回到了东宫。
直直回了偏院,摸到了自己的住处后,在推开门的那一瞬,苏雪衣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晕倒在地。
“小姐!”
宝玉这一晚上同样惊心胆战的,她听见动静跑了过来,看到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苏雪衣。
他急得六神无主,却又不敢叫大夫来看。
只能学着先前几日,苏雪衣发病之时的一些举措,好好歹歹挨过了这一晚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脸颊上有轻轻的碰触,苏雪衣从黑暗中慢慢的睁开眼睛。
就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宝玉则是蹲在他一旁,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雪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将宝玉脸颊上的泪珠给擦干。
“天刚亮,小姐……”
宝玉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泪水给咽回到肚子里。
她看着苏雪衣做势要起床,立刻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住。
“您赶紧躺下,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回来了吗?”
苏雪衣打断宝玉的话,用身体抵靠住墙壁。
昨天晚上她已经透支了体力,现在还是觉得这整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
“殿下刚刚下朝回府。”
随着宝玉的话,苏雪衣咬着牙下了床榻。
“给我梳发穿衣,我要去见他。”
片刻后,在主院的书房内。
沈煜正在书案后面翻阅着书简,听到房门轻轻被叩响,紧跟着传来苏雪衣异常嘶哑的声音。
“殿下,雪衣有事求见……”
自打沈煜给苏雪衣下了这一命令要求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而此时,听见这虚弱的声音,沈煜不由得皱了皱眉,应声答应。
而随着房门被缓缓推开,借由着外面的日光,看着苏雪衣的脸几乎惨白到透明,沈煜搭放在书案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苏雪衣始终垂着头,她转身将门关上后,走到书案前欠身行礼。
“叨扰殿下,臣女如此急切求见,是想将这东西给您……”
她从袖口内拿出那封军报信函,放在书案上。
如果说先前,沈煜只是诧异苏雪衣当下的状态,而此时他看着书案上的军报后,一向冷静自持的人,眼中却闪过了几分愕然,足足停留了几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雪衣竟然会真的,从陆锦绝的府中将这军报偷出来。
“本宫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只见沈煜轻笑了一声,就任凭苏雪衣在面前站着。
他将军报打开,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后,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女子。
“做的不错。”
这话虽是夸奖,可他的声音极为低沉,根本听不出喜怒。
苏雪衣此时强撑着站直身子,她的指尖深深陷入到掌心。
眼下,她只能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只怕下一秒钟就会一头栽倒,而后再也醒不过来。
她缓缓的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子。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殿下所求之物,雪衣已经送到您的手上,那殿下答应过的事,可还算数呢?”
沈煜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只是将密函拿到了屏风后面一处收好,而后再折返回来。
他始终是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
而这短短几秒钟的沉默,足够让人觉得令人窒息的沉默,让苏雪衣的心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