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生大师将一众僧人留在大雄宝殿内,显然已将他们视为此次事件的重点调查对象。
江河几人却是可以外出。
他们毕竟身份特殊,且完全就是刚到悬山寺不久,对这里的一切尚属陌生,更无从谈起有动手毒杀的可能。
可以说,他们这群外来的贵客,反而是当下寺内最没有嫌疑的旁观者了。
而寺内一众僧人,上至高僧长老,下至小沙弥,却大多数都难脱干系。
或因利益牵扯,或因立场对立,亦或是隐藏在袈裟之下不为人知的秘密,皆使他们成为这桩命案中的可疑对象。
江河三人来到一处僻静凉亭坐下。
江河将刚才观察到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莫明空听罢,轻轻叹了口气,语带讽刺:“也就是说,这寺内的矛盾真的很大啊!”
“两方……不,应该说至少三方派系在这小小的悬山寺内,可真的是有趣啊!”
那大殿中泾渭分明的两方势力,以及悬山寺方丈德生大师自身所代表的一方派系。
三足鼎立,彼此制衡。
小小一个悬山寺,却能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可真的是太有趣了。
“那,跟我们来这里目的相关的是哪一方呢?”
莫明空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亦或是都有关联?”
那账本中虽然有关于悬山寺的名字,却并没有更为详细的人名,大部分都是暗码!
只有极个别人才能看得懂的暗码!
也是因此,江河等人根本就无法确定到底悬山寺有多少人参与了人口贩卖。
或许只有一位,也或许大半个悬山寺的僧众都参与了进来。
“那位德生方丈定然是知晓此中详情的。”
江河缓缓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笃定,“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出手阻拦。”
“也许,他在等什么……又或者,他在护着谁。”
刘夏子此刻却是有些面色迟疑,语气低缓地说道:“但也有可能,这悬山寺内,不单只有三方势力。”
“?”
“什么意思?”
江河与莫明空相继把目光放在刘夏子身上。
刘夏子叹了口气,起身在凉亭之内来回踱步,脚步轻而不稳,似心头压着千钧重石。
片刻后,他才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看向二人,道:
“不知殿下可曾听闻过魔道三教?”
氛围陡然变得阴森起来,仿佛仅仅只是这个名字就能让天下英雄豪杰闻之色变。
“魔道三教?”莫明空眉头微蹙,声音中透着一丝警觉。
江河则神色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低声吐出三个名字:“长生府、幽冥殿、血神宫?”
“不错!”
刘夏子点头,“若是我心中猜想为真的话,这悬山寺内很有可能已经被长生府渗透了一部分。”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忧虑。
直到此刻,他忽然明白了既然悬山寺内有人进行人口买卖的事情,却为何没有见到哪怕一个童男童女。
若是长生府的话,一切都将无比的符合逻辑。
那些孩童之所以踪迹全无,极可能早已被转移或……
用于炼制邪丹!
“很有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接续道,“我们苦苦追寻的目标,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悬山寺中的普通僧人,而是隐藏其间的长生府妖人。”
“若真的是长生府在背后操控这一切,那我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更加低调谨慎。”
话音落下,空气中顿时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长生府追求邪法长生!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长生府妖人各种手段极为残忍,可丝毫没有正道侠士的慈悲心肠。
也从不会因身份尊贵而心存忌惮。
反倒不如说,潜藏在悬山寺内的长生府妖人一旦知晓莫明空的真实身份,有极大可能会选择对莫明空动手。
莫明空常年进行药浴,一身躯体如同本身就如同大药宝丹。
“……那个普信,便是长生府的妖人?”
江河忽然问道。
他细细回想,彼时只觉得此人举止怪异,言语含糊,却不曾深究。
但刘夏子眉头紧锁,似乎就是在遇到那普信时开始的。
刘夏子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低声答道:
“江小哥心思敏捷,猜得不错。”
“我今日见那普信时,见他身材臃肿、脸型消瘦,当下只觉怪异。”
“但细细一闻,却可闻出一股极为寡淡却又无比纯正的血腥味道。”
“那味道,尤为特殊!”
刘夏子面色难看,声音阴沉,“乃是一味邪丹所散发的味道。”
行走江湖,他难免与多方势力有过接触。
其中关于长生府,他只接触过一次。
但仅仅是那一次,却让他毕生难忘。
邪法长生、童男童女、邪丹……
不由分说,自是那长生府在掠夺童男童女,用以炼丹。
唰!
莫明空倏然起身,衣袍翻飞,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在灯火凉亭中划出一道冷冽寒光。
他面色阴沉如水,双目如刃,死死盯着刘夏子,声音低而冷:“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告知那位德生大师,请他协助,控制寺内僧众,将那长生妖人逐个找出,一一杀死。”
江河同样也倾向于动手。
毕竟此等事情,简直违反人伦纲常!毕竟此等事情,简直违反人伦纲常!
“不可!”
刘夏子却阻止道,“长生妖人实力未知,我等可不能贸然开战。”
“悬山寺虽为佛门清净地,却早已被长生府不知渗透几年,如今寺中僧人,又有几人是清白之身?”
“若只有一小部分那还好说,可若是绝大多数都是……”
殿下啊殿下,莫要因为长生府的恶行就突然成了愣头青了。
那位德生大师,恐怕早已知晓长生府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局势。
可他为何迟迟不动?
还不是出于投鼠忌器的顾虑,一旦动起手来,牵连太广,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整个悬山寺内,到底有多少长生府的妖人,始终是个未知数。
您要是贸然出手,今日悬山寺内能活下几个僧人?
咱们又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古刹,可都是一个未知数啊!
刘夏子目光微敛,心头泛起一丝懊悔。
早知如此,就该劝说殿下不要趟这趟浑水。
不然的话,岂会面临如今这个局面?
“眼下,我们就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殿下该礼佛祈福便礼佛祈福。”
“我们次日一早便立马下山。”
“但似乎,我们已经发现了呢!”
倏然间,一道带着玩味的声音在江河几人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