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沈晚宁时眼睛都亮了一瞬，忙迎上前来：“三妹妹回来了！”
面前的人一身素衣装扮，迎面过来一股子女子的脂粉味，额上应当是敷了粉，仔细看还能看出上面的淤青。
“二兄。”
正是她的二兄，二房的庶子。
“三妹妹真是客气，二兄刚才去厨房盯了，保证都是你爱吃的菜！”沈武搓着手，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讨好。
“你怎么在这里？今日的功课抄完了吗？”孙氏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昨日就让人将他看住了，怎么今日又出来了。
“害！都抄完了，三妹妹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不来迎迎呢！二兄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了一个盒子。
沈晚宁看了一眼，笑笑：“真是让二兄破费了，多谢二兄。”
转身玉兰就眼疾手快地接住。
她岂会不知自己二兄打的是什么注意，不过是想要借她搭上东宫的线，被打了一顿到底是不长记性。
见她不看，沈武摸摸鼻子：“三妹妹不看吗？这可是上好的孔雀羽毛，很是适配三妹妹呢！”
他这话一出来孙氏先变脸了：“真是胡闹！哪有送自家妹妹这些的，你自己成日招猫逗狗的，还将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回家里，真是不成样子！”
到底不是嫡出，竟养出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沈晚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家男丁单薄，按理来说沈武应当是要送到军营里去历练的，沈家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谁知道沈武竟然临阵逃脱，害得二房这几年在军中都没面子，他亦不思进取，仗着自己的两个妹夫在京中为所欲为。
他其实不知道沈家早就放弃他了。
沈武脸色也拉了下来，孙氏今日如此不给他面子，搁平常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要不是有事求三妹妹，他才不会眼巴巴地跑出来呢。
只能忍着。
她们在小厨房绕了一圈，这时有人来报老夫人醒了，沈晚宁就往静安堂去。
沈老夫人依旧有些没精打采，沈晚宁请了安入座，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上次祖母说让她给她回话，事关和离，她早就想好要怎么说了，谁知道却被祖母一杯茶硬生生压住了。
两个人沉默不语的饮了两杯茶，眼看就要到午膳的时间了，祖母还是一言不发，她倒不清楚祖母到底是何意了。
外间的丫鬟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道这祖孙俩有什么话要说竟然说了这么久，午膳已经做好了但三姑娘迟迟不归，她奉命本来是来打探的，却发现大家都在外面。
只能如实回话。
沈晚宁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正想告辞，沈老夫人就开口了。
“你还是想要和离？”
沈晚宁手一顿，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为何？王府体面周全，世子亦无过失，你可知‘和离’二字说出口便是将沈家架在火上烤！王府震怒，圣上问责，你亦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沈晚宁迎上她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嘴角勾勒出一抹近乎悲凉的浅笑：
“祖母息怒，孙女现在神志清明，此话更是经过百般考量才说出口，除非万不得已，孙女又岂敢拿自己的终生开玩笑。并非是因为世子待我不好才和离的。”
“那是为何？”
沈晚宁深吸一口气：“是因为孙女看到了‘死路’。”
果然沈老夫人一下就变了脸色，放下茶杯一脸正色的看着她：“何出此言？”
“祖母可曾觉得，世子此人心思太过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行事近乎冷酷，孙女偶尔窥见他处理身边犯错的亲卫，手段堪称凌厉，令人胆寒。此等心性又岂是安于现状之人？”
“沈家向来中立，世子作为东宫耳目势必要参与到夺嫡当中，孙女作为世子妃，是王府与沈家的纽带，亦代表着沈家的立场，若是王府真的陷入朝堂争斗，孙女首当其冲！王府为了自保，会如何对待孙女这个‘中间人’呢？祖母以为他们会顾及姻亲之情？”
“若是孙女陷入危机，他恐怕会效仿先人杀妻证道！”
沈老夫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的敲击桌面，沈晚宁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似乎在思索，语气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强硬：“你说的夺嫡……是何意？”
沈晚宁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沈老夫人有些不确定：“皇城安安稳稳了几十年，现在的皇子们未必有那样的本事，太子当道已是大局，你说的……”
“倘若我说，夺嫡的并非一人呢？”
猝不及防对上沈晚宁那双清丽的眸子，沈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忽而有些上不来气。
祖母是聪明人，有时候点到为止更能达到她的目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孙女身处皇室，个中缘由请恕孙女无法说清。”
知道祖母有所动摇，立马接着：“祖母明鉴，孙女身处其中，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总觉得大祸将至，祖母您应该比我更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难道真的要要眼睁睁看着孙女遭难，看着沈家遭难吗！？”
“孙女从不怕死，也不畏惧死，但不能如此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成为别人的刀下冤魂！”
沉默许久，老夫人最终叹了一口气：“和离……太难了，世子不会同意，王府更不会同意……你且容我好好想想吧。”
沈晚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行了一礼，退出去。
老夫人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发楞，直到身边的嬷嬷进来侍候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嘴里喃喃自语：“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嬷嬷看着她一下子苍老了的面庞，心里忍不住的酸涩：“即便没有那些，老夫人也会同意世子妃和离的，对吗？”
沈老夫人瞳孔涣散的望向远方，并未形成焦点：“她过得不好想离便离吧，沈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我是怕她后悔。”
“奴婢瞧着世子妃像是认真的。”
“是啊……”她是认真的。
甚至搬出来了那么多道理来压她。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沈晚宁终于舒了一口气。
“三姑娘回来了正好，咱们也可以开始了。”
一直候着的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东西迅速摆好，立在一旁侍候主子们吃饭。
沈武早就等不及了，本来想在饭桌上和三妹妹说这些的，但是她去静安堂花了太多的时间，一直拖到现在，可给他憋死了。
“三妹妹吃这个，很好吃的！”
“还有这个，三妹妹尝尝。”
“……”
“三妹妹，你和世子关系怎么样啊？”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话题。
沈晚宁毫不抬头：“不怎么样。”
沈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哑然。
还是鼓着勇气：“二兄最近反思了一下，一直这样还是不大妥当，二兄也想报效国家为朝堂出一份力，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边说还边去瞟她的神情。
“所以三妹妹看看能不能在世子跟前说上话，帮兄长……”
餐桌上大家都不说话，孙氏更是把脸都快埋到碗里了，要不是三姑娘说想让大家一起聚聚，她还真不想让这么些个人出现在这里，真是丢死人。
沈晚宁面色不变：“哦，那二兄去军营不就好了，还不用走这些虚礼。”
孙氏和林氏脸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了幸灾乐祸。
沈武面上更是无光，他当逃兵的事这盛京城中早就传开了，哪里还能再回去呢。
“三妹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