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优对这些或明或暗的视线恍若未觉。
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当最后一道论述题的最后一个句点落下,她轻轻放下笔。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近二十分钟。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从头到尾快速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才从容地整理好试卷,站起身。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在极度安静的考场里如同投下了一颗石子。
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惊愕、探究、难以置信。
这么快就做完了?
还提前交卷?
裴嘉玲猛地抬头,嘴巴微张,看着明优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自己还有小半页空白的卷子,眼神复杂极了。
她的进步——
太快了。
明优无视了那些目光的洗礼。
她拿着试卷走向讲台,步履平稳,背脊挺直,没有丝毫考完试的激动或疲惫。
监考老师依旧是以严厉着称的易教授,他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明优的试卷。
当看到上面工整清晰、逻辑严密、几乎没有涂改的答案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抬头,目光在明优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明优也微微欠身,算是回应。
然后她转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考场。
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依然紧绷的空气和那些复杂的视线。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清晰的脚步声回荡。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这场考试,对她而言,不过是计划中一个早已被跨越的节点。
*
期末考试成绩张贴在恩顿公学的公告栏上。
人群簇拥着,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当目光扫过榜首那个名字时,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愕。
明优。
名字后面跟着的分数以及等级,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优势,稳稳压住了下面一长串名字,包括向来稳居前列的柏崇和原皎皎。
“嘶......她居然是第一?”
“那个转学生?刚被发了红牌的那个?”
“这分数......太恐怖了吧?”
“柏崇学长这次排第二?差这么多?”
惊疑和难以置信的私语在人群中蔓延。然而,比明优高居榜首更引人注目的,
是紧挨着成绩榜旁边的另一处地方——
那张印着她名字、象征惩戒和污点的红牌和校内公告,不见了。
原本公告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个异常干净的矩形印子。
公告板深色的背景上,那片浅色的区域格外显眼,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没撕干净的胶痕,像一块突兀的补丁。
这片空白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束缚的解除,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冲击力。
“红牌呢?谁取下来了?”
“没听说取消处罚啊?”
“难道是成绩太好,破例了?没这规矩吧?”
“那还能是谁……”
各种猜测在人群中快速交换着眼神。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广场边缘。
明优正独自穿过铺着石板的小径,走向图书馆方向。
她穿着合身的恩顿制服,步伐平稳,背脊挺直。
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清晰地映亮了她胸前那枚崭新的紫色名札——
那是二级生的标志,此刻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明优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冷沉静。
仿佛身后那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嘈杂的议论,都只是拂过耳畔的风,不值得她为此停留一瞬。
在人群外围,靠近廊柱的阴影里,柏崇双手插在裤袋中,静静地站着。
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锁着公告栏上那片刺眼的空白。
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阴影,下颌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关节微微凸起,泄露了克制的力道。
那片空白像是对他之前决定的无声嘲讽,空气中关于明优名字和消失红牌的窃窃私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优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轻轻碰了碰胸前那枚冰凉的名札,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她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那片证明红牌消失的空白,更没有去搜寻柏崇可能投来的视线。
她径直走到图书馆厚重的橡木门前,伸手推开。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又合上。
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图书馆内光线柔和,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滤成暖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令人沉静的气息。
这里是明优常来的地方,一个能让她暂时远离纷扰的堡垒。
从那天过后,她不再去小园。
她走向最里面那个靠窗的熟悉位置。放下手里厚重的专业书,拉开椅子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红牌的消失,是柏崇迫于交易做出的让步,是权力在特定规则下的暂时退让。
但榜首的成绩,是她用绝对的冷静和实力为自己赢得的证明。
恩顿这看似森严的等级壁垒,已经被她不动声色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
明家老宅矗立在城郊,暮色四合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铁艺大门缓缓滑开,轿车碾过精心打理却透着一股疏离感的砾石车道,停在主宅前。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泥土和昂贵花木修剪后的混合气味,沉甸甸的。
明优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
她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司机殷勤地想要接过,被她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了。
原皎皎只和唐夫人签订了在校内照顾明优的协议。
放假自然会回到下城区。
明优自己拎起箱子,踏上光洁冰冷的台阶。
宅邸内部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将昂贵的大理石地面照得晃眼,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清。
父亲死后,这里就和坟墓一般。
唐露华拼死拼活地想要维护最后一点虚假的繁荣。
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昂贵熏香,试图掩盖什么,却更添一丝刻意的矫饰。
管家迎上来,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恭敬:“小姐,您回来了。夫人正在小客厅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