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明优的外套上凝着冰碴,冷水顺着发梢在锁骨处蜿蜒出凉意,她垂眸看着校服衬衫上晕开的深色水痕,指尖悄然勾住背包侧袋里从入学起就一直带着的录音笔。
闵寻没想到自己在校外也能看到这么一出大戏:明优站在几个男生面前,像一枝花骨伶仃的海棠,很轻易就能被碾碎、禁锢,只是静静在风中面对摧残。
论坛转播的帖子里,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冷白的嘴唇和极致中式留白的美貌。
但即便是在这样可怜的场景下,明优依旧冷着一张漂亮脸蛋。
闵寻扣紧真皮方向盘,瞳孔猛地收缩,仪表盘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他毫不犹豫地同时踩下刹车和离合,轮胎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
强大的惯性将他狠狠压向座椅,套件自动升起,巨大的尾翼张开,形成惊人的下压力,在路面留下两道长达数十米的黑色拖痕。
闵寻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蠢死了。”
明优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裴嘉玲的话还在脑海边回响,像是要靠近他们一般,向右前方走了几步。
“装什么清高?”
栗色卷发的何序把玩着手上的名表,身前两个男生抱着水桶,其中一个里面的冰块和冷水在刚刚都倒在她的身上,而另一个桶里的冰块还在晃荡。
“和闵哥联姻之后,就敢打罗德少爷了?真当这里还是你们华林女学啊!”
明优抬眸,与周围潜藏着围观的人对上视线,人群中一个穿碎花裙的女生下意识后退半步,飞快检查裙摆是否被溅到水渍,门口附近的男生喉结滚动,眼神在明优和何序之间转了转,突然转身跑走了,连落在地上的东西都顾不上捡。
图书自管会的几个成员抱着活动海僵在原地,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纸质的海报边缘被硬生生捏出深深的褶皱。
人群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开,给他们让出一片真空地带。
只剩下何序等人的嘲笑声和明优微微发颤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平面里回响。
“名声真差。”
明优轻声给出定论,对上何序冒火的眼神:“让开。”
“呵,还挺有脾气。”
何序单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嘲讽意味很足。“我今天就要教教你,在恩顿该怎么......”
他伸出手,就要去拖明优棕色的背包。
千钧一发之际,明优突然侧身,后背精准地撞上旁边的消防警报装置,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这样重的一下,免不掉有淤青。
但好在——
红色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混乱中,图书馆走廊瞬间化作沸腾的巢穴,玻璃幕墙外暮色渐浓,应急灯猩红的光晕在人群中明灭。
透过水雾,明优的脸蛋越发红了,她记住这几个人名札上的姓名,握紧背带的指节雪白,三道黑色身影在她的瞳孔里破风而来——
为首的队长腰带上的对讲机随着奔跑撞出闷响,作训靴重重砸在瓷砖地面,面色冷酷。
何序此刻也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冲过来:“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把保卫处的人引过来!”
“你蓄意伤害他人。”明优举着手机后退,声音在喷淋系统中很弱,却很坚定、清晰。
“何序,你知道这按校规要怎么处理吗?”
“你擅自开启了消防系统,责任在你!”何序伸手,想要阻拦她录下这一切,却被明优灵活避开。
她踩着皮鞋后退,眼神冷静得可怕。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祈求任何人拯救自己的意图。
明优只相信自己。
她的心很软、很轻、被触及时就会破碎。
但她给自己筑就了很高很高的墙,高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触及。从穿书的那一天起,明优就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灵魂袒露给那些戏弄的、捕风捉影的、趋炎附势的眼睛。
人的内在的深切细腻,要对等的人才能承担。
明优理了理自己湿透的衣裳,想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就在这是,之前那个拿着空水桶的跟班将手上的东西一扔,扑向明优,“你这个疯子!明明是你先挑衅的。”
他作势要抢手机,明优抬起脚,利落地往旁边一躲,轻轻绊住他的脚后跟。
对方踉跄着摔倒在地,额头撞上墙壁,顿时红肿起来。
“大家看,她伤人了!”
明优看了看周围早就逃得干干净净的空间,皱了皱眉,直觉不对——他在和谁说话?
但此时,保卫处的人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
显然,一个女生对上三个男生还让其中一个受伤的情况让他们有些意外。
其中一个女人上前一步,摸了摸明优通红的脸庞,面色不虞:“她发烧了。”
“你们跟我走一趟!”保安板着脸,将何序等人带走。
临走前,何序还回头恶狠狠地警告明优:“别以为今天就结束了。”
明优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弯腰捡起之前掉落的试卷,但已经被冲烂了,只剩下一团湿透的残骸。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在镜子里,明优看见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用纸巾将眼睛和耳朵等地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机还在一旁嘟嘟作响,是裴嘉玲发来的消息。
“优优!论坛上都炸了,有人把你被欺负的视频传上去了,不过也有人骂你是自导自演,你现在没事吧?”
明优看着手机屏幕,眸光微沉,手指正对着消息框,试图恢复:“我没事,等我......”
消毒水混着未干的水渍在女厕弥漫,明优瘫坐在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墙面。
高烧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眼前的光影扭曲成漩涡,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优!”
闵寻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布加迪的车钥匙还攥在手心,他踹开虚掩的隔间门,只见少女蜷缩在阴影里,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汗珠,原本苍白的脸颊烧得潮红,像破碎的琉璃,却死死护住自己怀中的背包。
——“该死。”
闵寻一把将人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