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的一场大火将江陵城里本就紧张的战争气氛推向高潮,百姓虽然不知道魏军何时会到,可城中接二连三发生魏国细作犯案的消息,不仅没有让百姓同仇敌忾,反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从心底对梁国朝廷失去信心。
“到底有多少魏国细作?南门水道上卖水的也都被抓了,他们不会也是北虏吧?”
“那这水还能喝吗?会不会有毒啊?”
“水道上的人你不认识?怎么可能是北虏呢,我听南门的人说了,这是城里的贵人想跑,太子亲自带人在南门把人全杀了。”
平头百姓在家里窃窃私语,发挥着他们有限的想象力猜测南门大火的真相。
“城里都能放火,咱们这些土楼一把火不就都烧光了。”
“别说土楼了,就凭这些木栅栏也想挡住骑兵?魏军根本不用冲锋,派人放火烧了不就好了。”
“这是不是说江陵守不住了?咱们怎么办?”
“等死呗,我儿说魏国这次派来十万大军,已经把江陵包围了,皇帝都跑不了。让咱们弄这些木栅栏也就是拖延时间,就看能不能拖到援军到来了。”
外城的民夫还不知道南门的具体情况,但冲天的黑烟足够让他们怀疑自己的命运。
“听说了吗?谢御史在南门被魏国细作杀了。”
“你这是上个时辰的消息了,谢岳就是魏国细作,意图行刺太子被东宫侍卫当场斩杀。御史台都被宫中禁卫封了。”
“错了,是御史台里有人泄露了谢御史要在南门埋伏的消息,导致谢御史被刺身亡。”
江陵城里大大小小的包打听在无人的角落里交换情报,谢岳的被杀的消息是最紧俏的,如果谢岳都是魏国细作,谁也不敢说朝廷的官员哪些还忠于大梁。
所有人都在猜测,所有人都在怀疑,所有都在害怕。
江陵城里的消息越传越乱,朝廷阻止不了这种消息的传递,因为各个衙门也都在猜测。江陵的大小官员消息肯定比百姓灵通,但他们更加不信这些消息,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从来不是听别人怎么说,他们嘴里就从来没有一句真话。
江陵府后衙。
本来最该忙碌的江陵府尹却在府衙内悠然自得,和自己的师爷焚香对弈。
“大人,马良已经离开江陵了,还带走了牢里的几个驴套子。咱们接下来是留在江陵城,还是......”
马师爷手里攥着一枚黑棋,犹豫许久才落下。
“马良和我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他这两年都没把话挑明,就是不想翻脸。他此时离开江陵,肯定是远遁避祸了。马良能把宇文招的情况漏出来,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宇文护不会让他这个江陵马头活着回到长安的,江陵城里所有驴套子都回不去长安。我们就在江陵城里等着,送梁国最后一程。”
冯平章决定留在江陵,看看梁国最后的结局。
马师爷是北齐捉马房埋在江陵城的暗桩,多年来从不与北齐联系,一直潜伏待命。直到梁元帝登基后将冯平章升为江陵府尹,马师爷才得到了北齐的新任务,全力配合冯平章在江陵的一切行动。
三年来,冯平章将不少北齐死士以各种理由关进大牢,意外发现牢头马良与牢中的囚犯有暗中联系,经过一段时间的监视和试探,确定了马良就是长安方面的马头。而马良也察觉到了这位新上任的府尹不简单,两方互相过了几招后,马良也猜到了冯府尹的身份。可双方都保持了一种默契,谁也不会干扰对方行事,更不会将这层窗户纸戳破。
江陵大牢里既有西魏的人,也有北齐的人,两方人马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这也是三千多人的大牢中这几年从来没有出过乱子的原因。
宇文招进江陵送死,本就是宇文护的安排。宇文护给马良的密令就是要让宇文招死在江陵。自从宇文招进入江陵以后,马良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所谓让陆迅去接头也只是一招障眼法,是马良担心宇文招身边还有宇文护的人。马良本想让陆迅将宇文招和其他人分开,单独把宇文招藏起来作为对付宇文护的后手,没想到阴差阳错,跟踪的人以为吕佩瑶是宇文招,全部注意力都盯着菊园,而真正的宇文招却被刘爷抓住。
跟踪的人回报马良后,马良本想找陆迅了解情况,可陆迅传回的情况更加古怪,竟然有另一个宇文招要将东西交给自己。宇文招究竟是被陆迅带进菊园的醉鬼,还是另一个带话的人?马良无法分辨真伪,也来不及分辨真伪,一旦宇文招出事,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亡。
马良的身份无法正大光明去菊园查找,只能委婉寻求冯平章的帮助,借冯平章这位江陵父母官的身份进入菊园。对冯平章来说,如果他能掌控宇文招,北齐就能用宇文招和宇文泰换取梁国的利益;而马良也能多一条选择,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寻求北齐的庇护也需要宇文招这份见面礼。
可惜莫先生快了一步,将宇文招藏入了陈平凡的马车里,还让高善宝找人演了一出捉马头的戏。
马良和冯平章都察觉了那晚的气氛诡异,没有动手寻找宇文招,而是配合表演了一场闹剧。之后陆迅被宫中禁卫送入江陵大牢,这般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马良和冯平章的警惕,双方都感到被盯上了。
吴大疤瘌被抓进大牢,更加牵动了双方的神经。这是一个各方都不想理会的小人物,虽然有传言说他恶贯满盈,可背后总有人替他摆平麻烦。吴大疤瘌也从不招惹权贵,只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逍遥快活,没有哪个衙门会为了几句传言去抓一个背后有人的凶蛮屠户。
马良让“左爷”试探了吴大疤瘌一番,虽然没有发现问题,但还是让“左爷”消失,准备如果出了事将所有问题推到“左爷”身上。这些事马良和冯平章心照不宣,两人说的话都是让“左爷”掩盖贪污捞钱的事情,其实都是为了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
后续发生的事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似乎还有人在江陵城里搅弄风雨,藏的更深,力量更大,马良和冯平章甚至都怀疑是梁帝在背后操纵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