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面上怎么只有六两?快让你家娘子来,这账有问题!”
妙香翻了翻最新的账簿,当见到账面上余额时,两眼一黑,立即告知给周端宜。
周端宜一看这数目,笃定有问题,心里陡生对南引枝的不满。
亏她还想着敬南氏如姊,如今南氏贪了伯府的银两,留下一笔烂账给她。
让她拿嫁妆来填吗?
“也派人去请伯爷、老夫人、小姑和小叔。”周端宜坐在账房里,面上仍是柔柔的,但心里憋了股气。
南氏的这副嘴脸,一定要让伯府众人知晓。
人陆陆续续到齐,江子义最先来,周端宜将账本给江子义看。
江子义看了脸黑如墨。
六两?南氏就是这样管的家?
“南氏怎么还没来?”
江子义端坐在檀木椅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小宁微微欠身:
“回伯爷的话,诸位主子们若有疑问,问小宁即可。
眼下娘子失忆,过往的账目,小宁应当比娘子要清楚。”
江子义冷哼一声,将账本直接砸向小宁,
“你自己看看账面上剩的六两银子。”
妙香讥讽道:
“你家娘子这是心虚才不敢来,只敢派你一个侍女来答话,扯什么失忆,装的吧!”
小宁侧身避过账本,面色一冷,瞥一眼妙香,
“我倒不知说话的这位姑娘是谁?这通身的绫罗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姑娘才是新夫人呢。”
妙香面色一凝,周端宜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妙香,退下。”
又道,
“小宁姑娘?账面银子只剩六两,还希望你可以替你家娘子解释一番,以免产生误会。
若是不小心挪用了,只要及时归还,念在过往南娘子对伯府的付出,本夫人也不会追究的。”
周端宜甫入府第二日,已经拿起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陈氏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江听雪默不做声,只双手捧着白瓷盏喝茶。
江子安不耐烦坐这听这些。
反正伯府是大哥的,六两银子关他何事?
但他看大家都在,只能暂且留下。
既是新嫂嫂请来,总得给个面子。
江子义正深情凝视周端宜。
宜娘如此贴心,今早发现他膝盖有伤,愣是自责掉泪许久,还轻柔帮他抹了药。
如今又这么善良,即便枝娘的账目有问题,也愿意给枝娘一个解释的机会。
小宁捡起地上账本,翻了几页,疑惑问道:
“请问夫人是否查出账目有误?”
周端宜正和江子义眉目传情,此时回过神来,眉间不解:
“账面上只有六两,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琼都哪户贵族人家的账面上只有六两银子?
再说,若不是做了手脚,决计不会这样。”
“也就是说,夫人您连查都未查,只见了账面的数额,就来问责我们娘子对吗?”
小宁不可置信。
周端宜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眉头微蹙。
但她往日在家中,素日都读诗书,家里账目有大嫂在。
大嫂虽说要教她,但也没细细教。
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嬷嬷。
刘嬷嬷斜撇一眼小宁:
“若你们都做了假账,我们查岂不是白查。”
“冤枉啊!”
小宁还未辩解,候在一侧的两位账房先生,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其中没辩驳的账房主管刘先生,冷笑一声,朝江子义拱手:
“伯爷,自老伯爷还在时,我们就一直在伯府任账房一职。
若您不信任我们,大可辞退。
只是我们三位也读过经义,明白礼义廉耻,万万做不来坑害主家的事。
现下这位跟着新夫人一同来的嬷嬷,查也不查,就这样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恕在下实在不能苟同,受此折辱。”
刘嬷嬷顿时脸青,没想到这伯府的账房先生,居然不同于周府的账房先生。
江子义心里也有些不满,这几位账房先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
这嬷嬷这样说他们,万一他们撂挑子还真不好说。
只是说起假账一事,江子义心里也多了几分怀疑。
但宜娘身边的嬷嬷,也过于急躁。
周端宜见江子义脸色不对,连忙使眼色给刘嬷嬷。
刘嬷嬷同三人道歉,这三人脸色才好一些。
妙言轻扯妙香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妙香不得不行礼道:
“伯爷,怪婢子先前鲁莽,不曾查实就来禀报。
实在耽误主子们的时间,还望诸位主子见谅。”
江子义发话饶过,江听雪和江子安不爱找茬,自然轻轻放下。
陈氏派人回娘家昭明侯府,去查陈嬷嬷行踪,眼下对府里的中馈也没那么上心。
不过,她自然乐见周端宜和南引枝杠起来。
她和善道:“宜娘才刚入府,对府里事务不清楚,这很正常,宜娘切莫自责。”
又道,“小宁,如今府里宜娘当家,你和枝娘住在府里,还需多给宜娘几分颜面,切不能再如此顶撞。”
小宁听了心堵,但想起自家姑娘的话,还是福身道:
“受老夫人教,刚是我语气着急了,还请夫人莫怪。”
周端宜听了这话,轻嗯一声,又谢过陈氏。
陈氏脸上笑着,眸中闪过一抹自得。
周端宜心里却和陈氏越发亲近。
只觉自己嫁进府里,幸福极了。
上有婆婆疼爱,又有夫君鹣鲽情深。
小姑子和小叔子,也不是爱找麻烦的。
只是还有人碍眼,还给她找事,给她设陷阱。
周端宜轻声道:
“宜娘初来乍到,要接府里中馈,难免心焦,定当好好查清账。
这六两银子的账面定然有问题,还辛苦各位稍等片刻。”
妙言看眼色给诸位主子添茶。
几人也愿意给周端宜这个面子。
刘嬷嬷先前失了一局,着急扳回一城。
带着妙香,速速翻找账簿,想着先挑出错来,先下下眼前这侍女的威风。
十个檀木箱子,摆得整整齐齐,拢共有七箱明账、两箱密账和一箱契册。
刘嬷嬷率先拿起大和元年的一本账。
眯着眼睛,忽然逮到一处“错误”,扬声道:
“你看看这处!你家娘子用修祠堂的名目,向‘玉叶斋’这家铺子设的‘族亲应急贷’借款两千贯,月息二分,期十二月。”
“先不说修祠堂怎么要两千贯,光月息二分,每月伯府就就要付这家铺面四十贯利钱,一年就是四百八十贯利钱。
这家铺子‘玉叶斋’应当是你家娘子的陪嫁铺子,如此,你还敢说你们没挪用公账?”
小宁面色如常:
“这利钱,伯府没出一分,全都是‘玉叶斋’铺面平的账。”
“怎么可能?”
刘嬷嬷质疑,又往后翻,果然没见到府里有这笔支出。
“但借款两千贯是事实,不付利钱又如何?这两千贯总要还吧。”
刘嬷嬷咬牙,目光狠厉。
她不信有人会心甘情愿,拿两千贯出来平账,还不让府里人知晓。
陈氏火上浇油,讶异道:“我记得大和元年,祠堂没有大翻修,根本用不了两千贯。”
“小宁姑娘,这定有隐情对吗?这两千贯若南娘子有事挪用,只要还了便是。”
周端宜端着大方的笑容。
江子义却有些不能忍,宜娘还是太温柔了。
他沉声道:
“伯府一年的收入也才九百贯,这两千贯去哪里了!”
小宁心里冷呵一声,去哪里了?
大和元年的账有多难平?
府里连办两场丧事,本就所剩不多,偏偏朝廷还收回对两位男主子的赏赐,伯爷也未袭爵。
处处都需要花钱打点,内侍省收灯油钱和冰炭敬,收得流油,银锭都瞧不上,还得金铤。
想到这些,小宁恨不得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