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的临时行辕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云舒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尊易碎的玉雕。眉心那点青焰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波动。御医战战兢兢地诊了脉,又用了针,最终只是无奈摇头,跪伏在地:“陛下……娘娘此乃……心力交瘁,道基本源受创……非寻常药石可医……只能……静养,看……造化……”说完便再不敢抬头。
“造化?”萧衍站在榻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看着云舒毫无生气的脸,心口薯藤龙纹传来的感应微弱得让他心慌。那不再是清晰的悸动,而是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一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比黑风邪沙吞噬他时更甚!比龙气枯竭濒死时更甚!
他挥退了所有侍从,包括满面忧色的高无庸和春喜。殿内只剩下他和昏迷的云舒。
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他缓缓坐到榻边,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散乱的发丝。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一缩。他看着她紧闭的眼,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那唇上,还残留着他强吻时留下的、被他咬破后又被她抹去血痂的淡淡印记,此刻在苍白中显得格外刺眼。
悔恨、自责、恐惧、还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是他!都是他!是他害得她道心破碎!是他害得她为了收拾残局、为了守护他和这座城,燃尽了最后的心力!
“云舒……”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害了你……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好……求你……别丢下朕……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抓起她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颤抖。心口薯藤龙纹传来一阵阵微弱的、仿佛回应般的悲鸣。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他看着云舒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感受着她生命力的流逝,一种万念俱灰的疯狂念头涌了上来——若她真的就此长眠,那他这条因她而续的命,又有何意义?不如随她而去……
这个念头一起,心口那青金色的薯藤龙纹猛地一亮!一股决绝的意念顺着龙纹的无形联系,涌向云舒识海深处那即将熄灭的心灯余烬!
就在这绝望的意念即将引动龙纹自毁之力时——
云舒冰冷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也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萧衍如同被雷击中!猛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的脸!
云舒的眉头极其缓慢地、痛苦地蹙起,仿佛在抵御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她那毫无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如同游丝般溢出:
“……疼……”
这个细微的声音,听在萧衍耳中,却如同天籁!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绝望!她还活着!她能感觉到疼!
“云舒!云舒!”萧衍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握住她的手,“哪里疼?告诉朕!御医!快……”
他刚想喊人,却发现云舒的眉头蹙得更紧,似乎对外界的声音感到不适。他立刻噤声,紧张地看着她。
云舒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梦魇,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道基……碎了……心灯……冷……好冷……”
冷……
萧衍的心狠狠一揪!他能感受到她识海中那破碎心灯传来的、如同置身冰窟的寒意!那是道基本源受创后灵魂深处的虚弱和冰冷!
他不再犹豫!他小心地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云舒冰冷而单薄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入自己怀中!用自己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冰冷的后背!双臂如同最温暖的壁垒,将她紧紧圈住!
他试图将自己的体温渡给她,驱散她灵魂深处的寒意。
然而,这似乎还不够。她依旧在颤抖,唇间溢出破碎的呓语:“……冷……”
萧衍看着怀中人儿苍白脆弱的侧脸,看着她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的唇瓣,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低头,将自己的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印在了她冰冷苍白的唇上!
不再是掠夺,而是渡送!
他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将自己温热的呼吸,将自己心口薯藤龙纹中那微弱却坚韧的生机和暖意,通过这唇齿相接,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带着帝王的龙气本源和薯藤龙纹特有的地脉生机,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唇齿相接,缓缓流入云舒冰冷的经脉,涌向她识海深处那即将熄灭的心灯余烬!
奇迹发生了!
那微弱的余烬,在感受到这股同源而生、带着守护与温暖的龙气生机时,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青焰光芒,在余烬中重新亮起!
云舒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复。她无意识地、如同寻求温暖的幼兽般,微微向他温热的怀抱里蜷缩了一下。
感受到怀中人儿细微的变化和识海中那重新燃起的一丝微弱心焰,萧衍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有丝毫动弹,只是更加温柔而坚定地,将自己心口龙纹的生机,通过这无声的“龙吻”,源源不断地渡送给她。
烛火摇曳,映着榻上帝王小心翼翼拥吻皇后的身影。唇齿之间,没有情欲,只有最纯粹的守护与渡送。那唇上苍白的印记,在温热的渡送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色。
龙吻渡生机,薯痕染暖意。这一吻,不再是劫,而是他在绝望深渊中,抓住的唯一救赎她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