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到来,硬生生扭转了乾坤,也彻底解开了老夫子的危局。
四尊法相悬于高空,遥遥对峙,宛如四座巍峨神山,在云端对视,气息翻滚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开始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局势变了,彻底变了。
原本三人对峙的微妙平衡,如今已然被打破。
老夫子是三人中攻势最为刚猛的,儒道浩然,言出法随,正气冲霄,若非被白衣国师与宇轩公公联手围困,他一人本就足以保持不败。
而沈青的加入,就像是倾斜天平的最后一滴水,落下的瞬间,就让整场博弈风云突变!
更何况沈青所修的符道与宇道融合得近乎诡谲,每一道空间裂缝仿佛都不是人为撕开,而是用某种天地规则生生剥离。
他的攻势看似简单,却杀机内敛,每一剑、每一符,都精确而致命。
那份诡异的压迫感,竟隐隐不输宇轩公公那能侵魂噬志的“奴道”。
短短数息之间,四道法相先后停下手中攻伐,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他们彼此拉开距离,悬立高空,身上的气息依旧震荡如潮,狂风在天地间翻涌,但杀意,却凝在了空气里,没有再爆发。
老夫子缓缓收敛气机,身上的青衫依旧不染尘埃,浩然之气如云似浪,环绕不息。
沈青立于他身侧,神情淡漠,目光却始终锁定着白衣国师,警惕而坚定。
宇轩公公则轻轻一笑,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猩红的丝线缓缓收回,声音依旧沙哑阴冷:
“呵呵……也好,咱家也懒得继续陪你们在这浪费力气。”
白衣国师却没有笑。
他微蹙眉头,眼底掠过一抹深藏不住的遗憾。他缓缓转过身,望向老夫子,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劝诫,甚至是怜悯:
“师兄……你还是不肯放下啊。”
“飞升,是大势所趋,是这个时代的命运。你可以拖延,但挡不了所有人的脚步。逆天而行……终究会被天道清算。”
他说到“清算”二字时,四周天云忽然一震,低沉的雷鸣仿佛是天意的回应,自九霄而降。
老夫子冷哼一声,眸如利剑:
“现在的天道,早就不是公正的天道了。”
“国师,十年前,我或许会与你并肩,为飞升之局尽一份力。但现在的天地……这所谓飞升的大道早已变味,那扇门后不一定是仙境,也可能是万劫深渊!”
国师眼神微动,语气凝重:“你是在质疑整个上界?”
老夫子缓缓合上折扇,猛地指向苍穹,语气如雷:
“我质疑的,是皇帝的赌局!”
“他把整个天下人的命,押在那一扇未知之门上。若那门后真是深渊呢?你以为只会吞了大鸣?到时候,整片下界都会被拖入炼狱!”
白衣国师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变得凌厉:
“修道之路,本就是在刀锋上求生。你若人人都畏首畏尾,谁还敢登天?今日我们不去,明日敌人便会先至!到时还谈什么守护?”
老夫子踏前一步,浩然之气冲天而起,如雷奔涌!
“那也得有人愿意!不能绑着整个天下百姓一起陪葬!”
他声音一顿,忽地沉了下来,眼神深沉得如同夜海:“你可知……长公主殿下早已从上界传来消息。”
“她说天道出了错,上界已变,飞升之路早非正道。”
此言一出,白衣国师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宇轩公公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夫子。
老夫子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整片天地之间:
“她劝皇帝暂缓飞升,先稳根基,再定方向。可皇帝不仅无视,甚至……亲手毁了她留在下界的传送锚点,断了她归来的路!”
沈青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如冰临万里:“皇帝的这一举动,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白衣国师沉默良久,他的语气变得平淡,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你们的担忧,我理解。”
“但天道虽乱,或许正需要有人去矫正它。”
“你若不登门,又怎知门后不是新天?”
老夫子盯着他,缓缓道:“那我问你!若那门后,是万丈深渊,是永劫炼狱……你,能背下多少条命?”
白衣国师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天穹。
像是透过翻滚的云浪,看见了那道悬在命运尽头的大门,看见了一个谁也无法确定的未来。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
“若那是劫,那也是命中注定。”
话音落下,白衣国师不再多言,衣袂一振,转身破空而去。
宇轩公公打了个响指,猩红丝线嗖地卷回袖口。他笑得依旧那副瘆人的样子,朝老夫子与沈青微微一揖,语气轻飘飘地:
“咱家也就不打扰了。等哪日飞升之门开启,若诸位还没死透,到时候咱们再见……呵呵呵呵……”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也随即退去,仿佛从这天地间凭空抹除了一般。
天地间终于归于寂静。
空中的法相余波缓缓散去,风云翻涌的天穹渐渐平息,书院上空重归清宁,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无声中收场。
灵境强者之间的对峙,就这么草草落幕,却留下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久久不散。
老夫子转身看了沈青一眼,眼底的忧色压也压不住。他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沈青啊,随我回屋喝杯茶吧。这一变之后,日后风雨怕是接踵而至,还得靠你多撑几道。”
沈青点头,语气平静:“正好我也有许多事想问夫子。”
说罢,他低头朝山下望去,轻轻一抬手。
山脚石阶上的严瑾抬头看见,两人视线一触,他身形一晃,已是踏空而起,稳稳落在两人身后,衣袍未曾扬起一丝风声。
“来得正好。”老夫子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并无讶色,“你既已卷入这场棋局,便不能不知局势。”
沈青侧首道:“他知道得太少,反倒危险。而且……他和陈渔,也算有几分……交情。”
三人并肩缓缓走入那座藏在半山腰的木屋。
屋内茶水尚温,案几之上摆满了竹简、手札,一旁静静躺着一封黄绢信笺,信封已微泛旧意,角上印着一个略显潦草的“渔”字,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老夫子斟了三杯茶,独自倚窗而坐,望着远山沉默许久,才低声开口:
“这封信,是半年前从上界送来的。”
“那时我还以为……她还能赶回来。”
寂静中,严瑾轻轻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句早就堵在心口的话:
“是皇帝……亲手毁了传送锚点?”
老夫子微微颔首,语气低沉,却难掩怒火:
“锚点设在皇城北麓的太虚宫,是长公主亲自主持布设的。那是她留在大鸣最后的落点,也是唯一能稳定上下界传送的阵眼。”
“可就在信送达的同一天,皇帝便下令封宫,连根拔起,锚点也随之毁了。”
他抬手一挥,一道光影从案几腾起,显出一幅古旧的法阵图。图中阵心焦黑破裂,纹路如蛛网般扭曲,仿佛整个阵法被撕裂成了碎片。
沈青眉头微皱,轻声问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老夫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那封黄绢信笺。
沈青伸手拂过,符文悄然亮起,像有灵气流淌,伴随着一丝波动,信文缓缓浮现在空中,笔力清劲,字字如锋:
“上界秩序崩乱,天道法则不稳,已有六域之主失联,和所有下界传送不再稳定。”
“我所在之地疑似‘星渊破口’,暗流涌动,似有上古魔神邪族残意复苏。”
“劝皇帝不要再动飞升之念,不可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