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
主持人和鹿可可分别坐在两边椅子上。
配合主持人的讲解，后面的多媒体在播放幻灯片，上面的内容基本都是鹿可可所创作的作品。
在介绍完之后，主持人看眼手卡，开始问鹿可可问题。
问题紧扣讲座主题——爆火短剧从无到有需要经历的过程。
整个访谈很顺畅，鹿可可的回答都比较官方。
到了观众提问环节，台下观众也很热情。
刚开始提问的还是学生会安排的人，问的问题也比较专业，后面就变成了鹿可可的粉丝见面会，提问题的全是小粉丝，都在问预告的短剧什么时候播出。
宣传预告短片，这是公司安排给鹿可可的任务之一，她也很出色的完成了。
后排位置，林菌菌看得无聊。
倒不是鹿可可讲得无聊，而是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以前在她还小的时候，鹿可可的一部原创短剧火了。
鹿可可每天要参加很多讲座和访谈，那时候遇上林菌菌学校放假，不放心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鹿可可就带着她一起去参加。
每次在台下听讲座的时候，妈妈的那些同事就会逗她玩，给她买零食吃。
这也是她从小学时候就开始发胖的最主要原因。
变成小胖墩后，在初高中又开始减肥，这就是后话了。
言归正传。
鹿可可的讲座林菌菌从小就没少听。
同样的事情反复讲，就会形成一套模板。
听来听去还好像也都差不多。
林菌菌自然也不觉得有意思。
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侧头看一眼。
想看看林深睡着没有。
可是一侧头，就见林深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台上……
林菌菌看看台上，又看看林深。
台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他这是什么表情？
“看什么呢？”她压着声音小声问。
林深没听到，没有反应。
林菌菌暗暗用手指戳戳他。
察觉到有人用手指戳自己的手臂，林深眨眨眼回过神，侧头看去。
迎上林菌菌好奇又疑惑的视线，“看什么呢？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望着女儿。
林深嘴唇翕动，喉咙哽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
片刻后，他收起视线，“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好像台上那个人。”
他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喉咙滚动，将苦涩咽下。
明明妻女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相认。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心口，发闷，透不过气。
无措？
彷徨？
迷茫？
亦或是……害怕。
林深有些不敢看林菌菌。
报告厅里灯光不是那么亮，林深尽可能藏起情绪。
林菌菌也没注意到什么异样。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林深刚才的那句话上。
“真的有那么像吗？”林菌菌拿出手机，用屏幕反射出自己的面貌。
从小到大总有人说她和她妈妈长得很像，但她自己却不那么觉得。
也没有很像吧？
这区别不是很大吗？
在她通过屏幕审视自己的时候，台上的讲座也临近尾声。
又过了一会儿。
林菌菌把手机收起来，压着声音，大方又直接地和林深说：
“其实吧，她就是我妈，对了，之前你不是就知道我妈叫鹿可可了吗？”
说完，她等待林深做出反应。
望着林深那依旧有些呆的目光，林菌菌觉得奇怪。
稍作停顿，她试探着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深眨眼回过神，他笑着：“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惊讶的，之前只知道你妈妈叫鹿可可，没想到……她这么出名。”
这样的解释倒也说得通。
“还好吧，也没有很出名，只是在短剧圈子里稍微有点名气。”
替妈妈客套一句，然后林菌菌上下打量林深，转换话题，“不过，你倒是比我想的要沉稳得多。”
惊讶也只是表现出少许呆愣，没有一惊一乍。
很有定力了。
说完之后，她回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重新对林深补充道：
“对了，你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肯定又会在背后议论我，我不喜欢那种被人议论的感觉。”
“行，我知道了。”林深应下。
林菌菌开朗地对他笑笑，“谢了。”
“应该快结束了吧。”林菌菌喃喃一句，视线重新落回舞台。
林深的视线也同样落向舞台。
相隔半个报告厅。
一个在舞台上。
一个在观众席。
听讲座的人很多。
鹿可可没有看到林深。
但是林深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鹿可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他的心。
这一眼，隔了十五年。
她……瘦了。
林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鼻腔发酸。
讲座就要结束。
观众提问环节也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这时，前排一个举手的男生被选中。
被主持人叫到后，他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说：
“我想问鹿可可老师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也应该是很多粉丝都想知道的，可以吗？”
他言语间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不过能感受得到他是善意的。
鹿可可坐姿端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小幅度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说。”
得到许可后，男生稍微酝酿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替很多抱有同样好奇的小粉丝们问出了那个问题——
“鹿可可老师，您有对象吗？”
很明显，在他问完问题后，台下细碎的交流声就变多了。
好像男生女生都差不多，身为粉丝，除了关注偶像的作品之外，其次最关注的就是婚恋情况。
望着台下大家期待的表情。
鹿可可脑海里闪过某个人的身影。
眼里的幸福也随之而起。
她稍微歪头，轻轻一笑，“我和你们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和你们一样大了。”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骚动，大家都难以置信。
鹿可可看起来很年轻，如果她不说的话，大家也只会觉得她也才大学毕业没几年。
但就实际情况而言，她也确实比较年轻，只不过结婚早，生孩子也早。
主持人也很惊讶，想借着这个话题多问鹿可可几个问题。
可是碍于时间关系。
主持人也只能按照流程，说完结束词，正常收尾。
在大家一同鼓掌感谢鹿可可前来演讲后，本次讲座正式宣告结束。
学生会的同学守在门口收讲座卡，同学们也都按序离场。
只是收讲座卡，队伍前行很快。
林深站在其中，有些急。
刚才鹿可可演讲完之后就离开了，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赶快去找鹿可可。
不管怎么样，他想先和鹿可可见面。
已经让她等了十五年，林深想让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林菌菌排在林深后面，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可能是想上厕所吧。
之前还说他沉稳，好像也没那么沉稳。
很快来到门口。
林深把讲座卡交给学生会的人，随后便跑了出去。
林菌菌都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再见之类的。
望着他的背影，能看出，他真的很急。
人有三急，也能理解。
林菌菌没放心上。
从报告厅出来后，她往林深相反的方向走。
她想再去后台休息室看一下鹿可可。
这次鹿可可也算是出差，不然在学校里也不可能见到她，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寒假了，还是多去看看妈妈。
来到后台休息室。
林菌菌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见到是她，男生也没问什么，让她进来。
刚刚听了鹿可可最后的提问环节。
男生大概也猜出林菌菌是她的女儿了。
最里侧。
鹿可可正在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她提着自己的小挎包，准备离开。
听到门口动静，看过去。
“菌……林菌菌？”差点又叫了小名，鹿可可改口，表情带着喜悦，“你怎么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外人面前不要叫小名。
女儿提的要求，她一直都会努力完成。
虽然她现在记性不太好，但她还是会尽可能去记住。
只不过这样的记忆……过段时间还是会忘。
没办法，和年轻时候不能比了。
下次估计又会下意识地叫小名。
希望女儿不要太责怪自己。
林菌菌：“来看看你，你现在要走了吗？”
“恩。”鹿可可走过去，“同事一会儿来学校大门口接我，还有一个签售会要去，签售会结束还要连夜赶回公司那边。”
行程满满当当，听着都累。
见母女二人在一起说话，学生会的那个男生也很识趣地离开。
没有外人，两人也就放开了许多。
林菌菌：“那你工作的时候要多注意休息，今天是你生日，可以的话就吃些喜欢吃的，对自己好一点。”
面对女儿的关心，鹿可可带着笑容，模样有些乖，“恩，妈妈记住了，谢谢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便一起离开。
林菌菌要回宿舍，一会儿得去兼职的花店那边一趟。
鹿可可要去学校大门口找同事。
从后台休息室出来，母女二人聊着天。
拐过转角。
一个男生突然闯入视野，急冲冲的差点撞上。
“对不起！”男生冒冒然，脱口而出。
就在鹿可可要说没事的时候，她一下子愣住，眼睛慢慢睁大。
男生很着急，要往后台休息室那边跑，可是脚步还没重新启动，在看到面前的人是鹿可可后，他整个人就定了下来。
“林深？”
几乎是同时，林菌菌和鹿可可一起叫出这个名字。
只不过母女二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一个是见到朋友的喜悦。
另一个则是……迷惑和呆滞。
林深定定地看着鹿可可，胸口轻微起伏，小喘气。
刚才他跑着去找后台休息室，没找到，询问同学之后才知道跑反了，害怕错过鹿可可，他一路狂奔过来。
也是慌了神，才会蠢到没第一时间问路，胡乱瞎找。
不过还好，没错过。
林菌菌看眼自己的妈妈，“你们见过？”
听到女儿说话，鹿可可这才回过神，她看向女儿，一时间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大脑一片空白。
望着妈妈茫然的表情，林菌菌有些奇怪。
但在朋友面前，她没表现出什么，介绍道：“这是林深，我们是同专业的同学。”
听完之后，鹿可可才稍微冷静了一些，大脑重新恢复思考。
原来是之前女儿提到过的同学，林深这个名字是同名同姓。
可是同名同姓也就算了，怎么能长得和林深一模一样？
面对这张脸，鹿可可实在难以平静。
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儿丢脸。
不能失态。
鹿可可努力平复心情，她面向林深：“你好，我是林菌菌的妈妈。”
林深慢半拍回了句“你好。”
不止是妈妈，林深也很奇怪。
林菌菌望着两人，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对了，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吗？”林菌菌问林深。
林深：“东西忘拿了，我跑回来找。”他随便找个借口。
林菌菌：“报告厅还没关门，那你快去吧。”
“……好。”林深视线有些移不开。
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与二人错身而过。
鹿可可回头，看向他的背影。
望着他渐渐走远，她心里有种想追上去的冲动。
“在看什么呢？”林菌菌出声。
女儿的声音出现，将她心里不断翻腾的情感压住。
“没，没什么。”鹿可可回过头。
母女二人继续并排往健行楼外走。
这一小段路。
鹿可可完全沉默，低着视线，满脸心事。
林菌菌当然发现了。
“妈。”她叫了一声，然后关心道，“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鹿可可慢半拍看向女儿，犹豫片刻后，她说：“那个林深……和你爸爸年轻时候长得好像。”
“啊？”林菌菌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
同名同姓，长相也雷同。
真有这么巧的事？
“恩，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鹿可可收回视线，轻轻叹口气，“你爸爸大学时候差不多就长那个样子，刚刚我都有点被吓到了。”
闻言。
林菌菌眯起眼，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忆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
父亲在她三岁时候就离开了家，说实话，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鹿可可倒是给她看过几次林深的照片和视频，但她总是不耐烦，不想看，每次都是敷衍地应付几眼。
不过年轻记性就是好。
林菌菌还是想起来了。
照片是妈妈的手机屏保，据她所说那是一起出去野炊时候拍的。
视频则是林深在她小时候给她记录生活时候留下的，露过几次脸。
林菌菌将记忆里父亲的相貌与同学对比。
她当然不像鹿可可记得那么清楚。
再加上时间久远，她记忆里还都是二十五岁的林深，与十八岁的林深相比，相貌还是有些出入。
也不怎么像啊……
她打从心里这么觉得。
可能是同名同姓再加上有一点点像的缘故吧。
在思念的加持下，才让妈妈产生了长得好像的念头。
看来妈妈真的是太想他了。
哎。
这样想着，林菌菌随便扯几句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和妈妈一起往外走。
得让妈妈尽快忘掉这件事才行，不然她又要傻乎乎地失眠好几晚。
真的很不让人省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