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场景还在继续,都是关于她和宋言的一些过往。
原本鹿望还是以第一视角去亲临感受的,当她终于反应过来一切只是场梦时,就变成了第三视角。
她亲眼看着宋言,一次又一次救下小鹿望,让她逐渐从那些人的阴影中走到阳光下,成为一个健康快乐的小女孩。
又亲眼看见,暑假过后,那个保护了她很久的黑胖少年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隔壁的那一对老夫妻。
鹿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次又一次,在放学经过隔壁时,去叩响那家房门。
可是那扇门,再也没有开过。
那一年,她不仅失去了她的母亲,还失去了她童年里最好的玩伴。
——以及,感受过温暖后,愈发冰冷绝望的每一天。
——
醒来时,天色阴沉沉的,一副随时会下雨的模样。
开了一夜的空调,房间里气温低得吓人,鹿望起身关掉,又随手在外面披了件薄外套,这才下了楼。
鹿泰安正在看晨报,见到鹿望,他将老花镜往下压了压,眼中盛满笑意,“囡囡,你醒啦。”
鹿望这一觉睡得虽然久,却不太安稳。她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对面嗯了一声。
鹿泰安并未察觉,“你醒来的正好。爸爸正想过会儿去见你呢,今天说好了,要去看看你金婆婆。”
看金婆婆?
鹿望捏着眉心的手指微顿,这才想到,前几天晚上吃夜宵的时候,鹿泰安的确和她提过这件事。
只不过学业繁忙,被她忘记了。
“好啊,那我现在去换衣服。”她起身,向旋转楼梯走去。
但鹿泰安却从身后叫住了她,“还不急,晚上再去。”
晚上?
鹿望微怔,她以为父亲着急叫她,是因为即刻便走。
鹿泰安也意识到女儿可能误会了,轻咳一声,笑着解释,“是你何茵阿姨。她说开春后不久天气就热了,想带着你一起逛街挑两件好看的泳装。等你高考结束毕了业,咱们一家去夏威夷旅游。“
鹿泰安说这句话的时候,何茵刚好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鹿望,何茵眼眸微弯,“我就说老鹿在客厅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原来是囡囡醒了。快,尝尝阿姨新买的水果,等下咱们出去转转。”
鹿望重新坐了回来。
这个季节的西瓜还不算太甜,但何茵买的这个却是清脆可口,鹿望情不自禁多吃了几块。
这时,又听鹿泰安道:“算一算,金婆婆家的长孙,也到了结婚年纪了吧?”
鹿望抬起头。
何茵偏头思索片刻,“嗯,是快了。再过两年毕了业,就能去金氏旗下实习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鹿泰安:“是昨晚金婆婆打电话时,我听金公问起囡囡的年龄,就想着……”
“不行!”
话音未落,就听鹿望打断了他的话。
鹿泰安愣了愣,转头看向她。
鹿望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急忙道:“我、我的意思是说……是说……”
何茵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她听懂了。
于是看向自家男人,“囡囡还小,现在最主要的是学习。”
鹿泰安看看女儿,再看看妻子,渐渐地,也明白过来了。
妻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是在提醒自己,鹿望对这桩婚事没有想法。
鹿泰安顿了顿,将口中的话重新组织了一番,继而道:“对对,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先以学习为主。”
鹿望在旁边怔怔坐着,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幕,让她感受到了恐惧。
她了解鹿泰安,对方不是个轻易会将私人感情放在明面上说的人,很显然,有人对鹿泰安提起了这件事,而他本人是认可这门婚事的,所以乐于主动开口。
但鹿望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她虽已成为金婆婆的外孙女,但她未来的路,包括她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并不想被别人安排。
鹿望沉默地望向窗外。
树枝吐出了嫩芽,淡绿色的银杏叶身不由己地随风轻曳,春意正浓。
楼下依稀能听到小孩子经过,无忧无虑地欢笑声落入耳廓,听得鹿望手指微蜷。
她忍不住又开始想:可是,这件事真能由她做主吗?
豪门圈有多复杂,她是听宋简他们说过的。当中水有多深,更不是她轻易能淌进去尝试的。
她很清楚金婆婆当众认自己做外孙女,将她介绍给所有人,不是单纯要给她个身份,让她不受外界欺负。
只不过,其中的利益她还不清楚而已。
看来,若想彻底断掉两家联姻的想法,只能走留学这条路了。
打定好主意后,鹿望慢慢地也就没那么怕了。
她拿起叉子,吃了两块西瓜,又喝了半杯水。
抬眸间,何茵正好看过来,她轻眨了下眼,对鹿望道:“囡囡,快上去换衣服吧,中午我定了天意坊的包间,那里新出了道荔枝酥肉,妈……哦不,阿姨知道你爱吃甜的,想带你爷俩去尝尝。”
鹿望开心地应了声,上楼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出去吃了饭,下午的功夫,又在商场里挑了几身衣服。
鹿望本来选了素雅保守的黑色,上次去度假村,她买的是件淡紫色泳裙,但宋简说她太白了,走在哪里都招摇的过分。
害得鹿望只下了一天水,第二天就不敢去了。
可她会游泳,也喜欢水,她还想暑假去海边,想学潜泳,就决定这次说什么也要买个不那么“招摇”的。
可何茵却不满意。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穿这么中规中矩做什么?”她挑挑剔剔地拎着鹿望选的那身泳装,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不行不行!囡囡,你再重新选选。”
鹿望心里喊苦,又不敢直接说出心里想法,只好磨磨蹭蹭地又去看了别的。
但看着看着,她就听到远处一小片骚动。
鹿望心中一喜,装作十分八卦的模样挤进了人堆。
但在看清远处那个人时,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双手在刹那间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