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德花了一点时间来搞清楚状况。
首先,出于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他似乎来到了自己的宅邸——
准确来说,其实是前世属于自己的宅邸,时间上,应该是在海恩家除了他以外都过世,但他还没有出发寻找圣杯的日子。
目前宅邸中的人异常忙碌,则是在筹备格拉德与维斯既定的婚礼。
“……”
格拉德分析完状况,却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段日子并不算得上愉快。
毕竟维斯并不喜欢他,但二人的婚礼临近,格拉德当时非常担忧对方临时反悔,于是便琢磨着要为维斯做点什么,好叫对方能够喜欢自己一点……什么的。
然后他就去找圣杯了。
呃自己的头脑有的时候真的简单到叫他有点无话可说了。
格拉德思忖,但思忖没一会儿就思忖不下去了。维斯那个小混蛋手上没轻没重,啪地一下把他往地板上推,摔得他现在尾椎还痛的要命,只能趴伏在床上欸欸哟哟很凄惨地翻不了身。
实在是让他非常气恼,以至于现在他还是气急败坏根本就不想要多思考怎么逃跑,而是在心里怨毒地想要扎小人——其实不是这样的。
“叩叩叩。”
整齐有礼的敲门声响起来,伴随着女佣温和的询问:“老爷,现在可以进来吗?”
格拉德懒得见人,尾椎又痛得要命。虽然说昨天临时喊来的医生帮他稍微摁了摁,上了不可能立即见效的药,然后就留他在这里艰难自愈了。
他这做的是哪门子老爷?
为什么在看到维斯推他的时候,他的侍从们没有勇敢地站出来,把维斯打成肉饼呢?
……对了,侍从。
西奥多呢?
这个时间段,西奥多应该是在自己身边的才对。
想到这里,原本打算叫对方别进来的格拉德又改变了主意,出声道:“你进来吧。”
“好的。”
女佣答道。伴随着锁芯旋钮的咔吧一声,门被向内推开。
格拉德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到女佣端着餐车进来,上面摆放着早上的餐食。白瓷盘子里盛放着煎得漂亮的太阳蛋,浓稠的米糊,边上是烘烤过的吐司与一小罐子的橘子果酱。
格拉德正要说话,但看见女佣身后还走出来一个人,脸上顿时就挂不住笑了。
为什么维斯现在还能进他的宅子?
为什么他的侍从们没有把维斯打成肉饼?
就算没有把维斯打成肉饼,也不应该把这残害了自己主人的混蛋赶出去吗?
一定要他主动开口他们才肯做吗?
“……”
一想到这里,格拉德不免发怒,但碍着还有人在,一时间也不好发怒,只好偏过头去,假装没看见维斯。
“按您昨天的要求,换了清淡些的饮食。”女佣说道。
格拉德不明所以,他心说他要求过吗?
昨天实在是痛死他了,他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
“好。”
接话的居然是在女佣身后,格拉德本想假装没看见的维斯。
听到这句话格拉德顿时装不下去了,险些直接跃起质问对方为什么能够在自己的宅子里。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气急败坏地将手边的床单揉皱。
“老爷。”女佣向维斯汇报完毕,又回过头来,对上格拉德,“我扶您。”
格拉德虽然气愤,但现在不至于冷着脸迁怒其他人。最后还是被女佣搀扶着依靠在床头,腰后垫了软垫,倒不算疼痛,只不过磕到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咝声呼痛。
女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犹豫片刻后,问道:“今天还需要医生吗?”
格拉德回想起医生推搡自己疼痛尾椎时的毫不留情,当即摇头:“不用了。”
而他的话刚说完,疼痛的尾椎处忽然就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在格拉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冰凉指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按——
“!”
格拉德痛得差点没掉眼泪,也是当即周身一软,直接栽倒在身边的女佣怀里。
他不明所以,当然更多是着恼。他抬起头来,口气森冷地询问罪魁祸首:“你发什么疯?!”
格拉德现在严重怀疑维斯是在公报私仇,而他确实痛得说话都打颤。
之前的维斯居然坏到这个地步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人啊?……
格拉德吸气半天,总算艰难地缓过神来,就听到维斯冷冰冰的一句:“嘴硬什么?”
“……?”
嘴硬?
格拉德冷笑一声,不顾女佣担忧的注视,直接质问:“我这样是谁的错?”
如果不是昨天的维斯突然发疯把自己推开,他至于痛到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吗?!
到底是谁的错?
“……你忽然扑上来,我没反应过来。”维斯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伤到骨头了很麻烦。”
“我忽然扑过来?”格拉德几乎要气笑了,“明明是你很不讲道理吧。谁说话的时候掐人脸?”
“……”维斯说,“你是准备和我吵架对吗?”
“为什么不能和你吵架?”
“……”维斯对女佣说,“快点喊医生过来吧。他脑子估计也有点毛病了。”
“你?”
格拉德一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周身气得发抖。现在的维斯一点也不讲道理,也没有任何尊重他的意思,说出的话只叫他觉得不适。这样下意识的傲慢,下意识地不听甚至是误解他的话,都叫他厌恶。
“你滚出去。”
最终格拉德深吸一口气,如此道。
维斯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表情明显是在说“你到底犯什么病”。这样的表情更叫格拉德感到愤怒。
因为前世的自己喜欢他,所以维斯就能够这样不尊重他,将他正常,果断的表达,全部都当成发疯吗?
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格拉德咬着嘴唇,着实气得不轻。估计他见到现在的维斯,也会只想要给他一巴掌然后叫他滚蛋了。
他实在是很生气。除了气维斯,还生自己的气。居然就任由对方这样对待自己那样多年,却一味地因为自己的感情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
“我不想再看见你。”格拉德说,“这是我的宅子吧?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意见不和,那就麻烦你滚蛋了。”
“……”维斯这次似乎是终于对他的话有了一点反应, 于是挨过来,似乎是想要贴一贴他的额头——这是觉得自己发烧了说胡话吗?
格拉德冷哼一句,拍掉他的手。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格拉德冷声道。
维斯看他一眼,最后回过头来,对女佣道:“找医生帮他看过后让他好好吃药。别给太多糖。不要让他到处乱跑。”
女佣见到他们吵架已经慌得不行,现在听到维斯似乎是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赶忙战战兢兢地点头。
格拉德听到自己的侍从居然对维斯言听计从更是着恼,而且对方显然是要限制自己人身自由的意思。他立即出声:“这和你没有关系!”
“别和我吵架了。”维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这人哪来的脸和他这样说话?
格拉德不悦地拍掉他的手,只想要对方滚蛋,并不搭理他。
最后维斯确实如他所愿离开了,但是怎么看这都不像是真的彻底滚蛋的样子。
格拉德实在是郁闷,而这样的郁闷在察觉到周边人对于维斯没有道理的顺从达到了顶峰。
这不对吧?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听维斯的话?
格拉德气得要命,一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女佣赶忙来扶他:“老爷,您没事吧?”
格拉德抽气半天,最后终于缓过神来。他抿一下唇,没有为难女佣的意思,但还是很难好声好气地询问她。
“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不悦道。
女佣动作一顿,最后只是将门口的餐盘推得近了些,到了他的面前。
“先吃东西吧。”她轻柔道。
格拉德不解:“为什么不回答我?”
“您还受着伤。”女佣说,“不要生气了。”
格拉德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仿佛他不像是这座宅邸的主人,而是个不懂事又任性的孩子。
难道前世的佣人们也是这样看他的吗?
格拉德心里一沉,问起了别的:“西奥呢?”
“西奥……您是问,那个奴隶吗?”女佣迟疑着发问。
格拉德莫名有着不祥的预感:“他怎么了?”
“这件事情,大人不希望您知道。”女佣恭敬道。
对方口中的“大人”是谁不言而喻。
而一想到现在的维斯不仅仅要限制自己的自由,连西奥多也被这人隐藏起来不和他接触,格拉德就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我的宅子。”格拉德冷声道,“比起我,你们更在意那个人的想法?”
女佣抿唇不语。
“让西奥多过来。”格拉德说。
“……”
“?”
“很抱歉。”女佣重复道,“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格拉德不自觉攥紧了手心,一瞬间感到了无力。
“先吃饭吧。”女佣说,“您还受着伤。”
格拉德抿一下唇,道:“你出去吧。”
“您这是……”
“我想要自己静一静。”格拉德说,“……就这样吧。”
女佣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点点头,道:“医生会在午饭前到。”
所以她还是更愿意听维斯的话啊。
格拉德已经没有心思多去管这些了,他实在是头痛得厉害,他也需要理清当前的局势。
而很显然,现在的自己并不好与维斯彻底撕破脸。
他需要和对方好好谈谈。
但这并不简单。毕竟现下的维斯,对待他态度古怪,而且喜怒无常。前世的自己用了一辈子也没能在对方手里讨到好,他现在也只能更加谨慎。
还有西奥多。
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维斯困住他们,目的又是什么呢?
“……”
头痛。
格拉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白瓷餐盘,心里更希望这是维斯的脸。他的尾椎还是痛得厉害,而格拉德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的性子,现在很希望罪魁祸首倒霉。
不过罪魁祸首并没有倒霉,还在午饭前和骨科医生一块来到了格拉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