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水，沉重地压在鹿玖的胸口。惨白的LEd灯光下，只有离心机低沉的嗡鸣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某种倒计时的催命符。
鹿玖瘫在椅子上，右臂的袖子还撸着，露出那个小小的、带着凝固血痂的针眼。他看着玲珑手里那支新抽出来的、装着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感觉自己的血管都在隐隐作痛。这已经是…第几管了？三管？还是四管？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压榨的橙子，快榨不出汁了！
“轻…轻点啊…”鹿玖看着玲珑拿着注射器走向操作台，有气无力地呻吟。每一次抽血，他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一小片，加上肩膀伤口的疼痛和失血的虚弱，他现在看玲珑那张狐狸面具都觉得在转圈。
玲珑没理会他的抱怨，全神贯注地将注射器的针头再次精准刺入李如玉左肩胛骨那片紫黑色的坏死区域核心。淡金色的液体缓缓推入。
“滋滋滋…”
比之前更清晰的能量对抗声响起！李如玉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左肩那片恐怖的伤口区域，淡金色的细线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紫黑色的死寂“冻土”下疯狂奔涌、侵蚀！大片大片的紫黑色如同退潮般褪去，露出下方顽强生长、带着鲜活血色的新鲜肉芽！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疯狂跳动，但这一次，血压和心率在短暂的飙升后，竟然开始趋于平稳！那股冰冷的能量辐射指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下降！
“成了！真的成了！”玲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狐狸面具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坏死的边界在明显收缩！活性细胞在快速增殖！能量侵蚀被中和了至少百分之四十！这‘金血’…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万能血清！”
她猛地转头看向鹿玖，眼神热切得几乎要把他融化：“小子！你真是…无价之宝啊！”
鹿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捂住胳膊：“没…没血了！真没了！再抽我就成木乃伊了！” 他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看东西都带重影了。
“放心，暂时够了！”玲珑难掩兴奋，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李如玉左臂那道撕裂伤。这一次，她惊喜地发现，随着肩部核心伤情的缓解，左臂伤口边缘的焦黑组织也变得“温顺”了许多，活性明显提升，清创缝合变得异常顺利。她拿出特制的生物凝胶和促细胞再生膜覆盖在伤口上，动作轻柔而专业。
鹿玖靠在椅背上，看着玲珑忙碌的身影，又看看操作台上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的李如玉，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被当成了移动血包，但看到祖宗有救，那点委屈和疼痛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只想睡他个天荒地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
鹿玖迷迷糊糊间，感觉基地里的空气似乎…变了。
不再是消毒水和机油的混合气味，而是多了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苏醒，又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初露！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操作台上，李如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不再是昏迷时的迷茫或痛苦，而是如同淬炼过的寒冰，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帝王威压！正静静地、如同锁定猎物般，注视着旁边正在整理器械的玲珑！
醒了！祖宗醒了！
鹿玖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又牵扯到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玲珑也察觉到了那令人心悸的目光，整理器械的手顿住了。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李如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狐狸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但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充满了警惕和凝重。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碰撞、挤压！惨白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李如玉的目光扫过玲珑脸上的银色狐狸面具，扫过她身上那身利落的黑色皮衣，最后落在她手中还沾着血迹的镊子上。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激，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尔等…何人？”李如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沙哑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威严，如同冰锥划过玻璃，“胆敢触碰朕之龙体？此乃…何地？”
“呵，醒了？”玲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针锋相对的嘲讽，“醒了就好，省得我费劲把你从阎王殿拖回来。至于我是谁？”她指了指自己的面具，“叫我‘银狐’就行。至于这里…”她环顾四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一个能让你暂时不被‘龙渊’那群疯狗撕碎的安全屋。”
“龙渊…”李如玉的瞳孔微缩，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地宫的陷阱、深渊裂缝、影卫的偷袭、致命的毒针！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她尝试着调动内力，丹田却依旧空空荡荡，只有一阵剧烈的刺痛提醒着她的虚弱。这让她眼中的怒火更盛！
“尔等…与‘龙渊’…是何关系？！”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刺向玲珑，“那深渊裂缝…可是尔等所设陷阱？！”
“陷阱？那玩意儿差点连我一起吞了！”玲珑嗤笑一声，毫不示弱地迎上李如玉的目光，“我跟‘龙渊’？不死不休的关系！至于那裂缝…”她眼神变得复杂，“虎符本就是‘龙渊’从某个古代遗迹里挖出来的禁忌之物！他们根本不懂怎么用！强行催动，结果撕裂了通往未知死域的通道！差点把所有人都坑死在里面！”
李如玉眼神闪烁，似乎在判断玲珑话语的真伪。那深渊裂缝中冰冷死寂的气息，确实不似作伪。她缓缓转动眼珠，目光终于落在了旁边脸色煞白、捂着肩膀、像个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的鹿玖身上。
看到鹿玖肩膀渗血的绷带和那副失血过多的虚弱模样，李如玉冰冷的眼神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昏迷前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这个“近侍”挡在自己身前、被毒针擦伤、最后倒在血泊中的模糊画面…
“鹿爱卿…”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尔…无恙否？”
鹿玖受宠若惊（更多的是惊吓），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摆手：“无…无恙！微臣…呃…臣…皮糙肉厚！死不了！陛下您…您感觉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祖宗一个不爽，先把这基地拆了泄愤。
李如玉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左肩。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相比于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侵蚀和坏死感，此刻的疼痛…似乎带着一种“活着”的灼热？她能感觉到，肩胛处那片恐怖的伤口深处，有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强的暖流在缓慢滋生、流转，如同春阳化雪，对抗着残余的冰冷死气。这感觉…与她之前内力滋养自身时截然不同！
她猛地看向玲珑，眼神锐利如刀：“尔等…对朕做了什么？”
玲珑抱着胳膊，狐狸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做了什么？当然是救你命啊！不然你以为凭你那破破烂烂的身体，能扛过‘湮灭射线’的侵蚀和坏死感染？”她指了指旁边离心机和一堆抽血工具，又指了指鹿玖，“喏，看到没？你的救命恩人在这儿呢！要不是这小子的‘金血’当药引子，刺激了你体内那股奇异的自愈潜能，中和了湮灭能量，你现在早凉透了！”
“金血？”李如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鹿玖身上，充满了审视和困惑。她想起了超市和博物馆里那微弱的感应，想起了自己血液溅到他身上时那股奇异的暖流…难道…
鹿玖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肉，赶紧解释：“陛…陛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沾了您的血之后…我的血…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能…能帮您疗伤…” 他越说声音越小，生怕祖宗觉得他成了怪物。
李如玉的目光在鹿玖苍白的脸和他染血的肩膀上来回扫视，又感受着自己伤口深处那股奇异的暖流，眼神变幻莫测。惊疑、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眼底深处翻涌。此界…竟有如此诡异之事？她的血…竟能赋予他人如此奇异的能力？还能反哺自身？
“哼！”她最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但帝王的骄傲让她无法轻易表达谢意。她的目光重新锁定玲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扶朕起来。”
玲珑挑了挑眉，没动：“女帝陛下，您现在最好还是躺着。伤口虽然有好转，但离痊愈还差得远呢。乱动崩开了，浪费的可是你家‘金血宝库’的血。” 她语气带着调侃。
“放肆！”李如玉眼神一厉，那股无形的威压再次弥漫，“朕命你…扶朕起来！”
玲珑翻了个白眼，显然不吃这套：“省省吧，陛下。这里不是你的金銮殿，我也不是你的臣子。想摆架子，等你能自己下地走路再说。” 她指了指李如玉依旧无力垂落的左臂和裹着厚厚敷料的肩膀。
李如玉气得胸口起伏，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她死死盯着玲珑，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多少年了！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于她！若非此刻内力尽失，身受重伤…她定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银狐”碎尸万段！
鹿玖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两位祖宗当场打起来。他赶紧打圆场：“陛下息怒！玲珑姑娘也是为了您好！您…您还是先躺着养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李如玉冷冷地扫了鹿玖一眼，那眼神让鹿玖瞬间闭嘴。她不再看玲珑，而是缓缓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平复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感。但那双紧握成拳（右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深潭般的冰冷。她不再要求起身，而是看向玲珑，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间事了，朕要离开。”
“虎符虽失，但归途…朕自有计较。”
“龙渊…朕必灭之！”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帝王的决绝。
玲珑抱着胳膊，狐狸面具下的眼神也冷了下来：“离开？去哪？回你那破合租屋？等着‘龙渊’的下一波影卫或者更离谱的东西上门？还是回你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大华国？”她语气带着嘲讽，“至于龙渊？就凭你现在这半残的样子？还是凭你这个连自己血有啥用都不知道的‘金血小子’？”
她走到操作台旁，拿起一个平板电脑，飞快地点了几下，调出一段模糊的卫星监控画面，推到李如玉面前（虽然她躺着也能看见）。
画面似乎是城市边缘的某个区域，被大片的、诡异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雾气笼罩！雾气翻滚，如同活物，隐约可见其中电闪雷鸣！正是“龙渊”地下基地所在的那片废弃工厂区！
“看到了吗？”玲珑的声音带着凝重，“虎符失控撕裂的空间裂缝虽然暂时闭合了，但留下了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那黑雾就是空间紊乱泄露的‘死域’气息！‘龙渊’总部被吞了大半！但跑出来的东西…可不止影卫那么简单！现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未知的危险里！你觉得你现在出去，能安全？”
李如玉看着屏幕上那翻滚的、散发着死寂冰冷气息的黑雾，瞳孔骤然收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即使隔着屏幕，那股气息也让她体内的残余内力躁动不安！这气息…与那深渊裂缝如出一辙！
“尔等…究竟意欲何为？”李如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目光如刀般刺向玲珑。她绝不相信这个神秘的“银狐”会无缘无故救她，还告诉她这么多。
玲珑放下平板，狐狸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她走到鹿玖身边，拍了拍他（吓得鹿玖一哆嗦）的肩膀，然后看向李如玉，声音清晰而有力：
“合作。”
“我知道另一条路。”
“一条能让你真正回家的路。”
“但前提是…”
她的目光扫过李如玉和鹿玖。
“治好你的伤。”
“弄清楚他的‘金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
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跟我去一个地方。”
“见一个人。”
“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