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那只龙纹绣鞋，仿佛不是踩在鹿玖的肋骨上，而是直接踩在他的心脏瓣膜上。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地板灰尘的味道和一种名为“我可能活不过今晚”的绝望。节能灯惨白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映照着女帝李如玉那张冰封千里的绝美容颜，以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子民？”李如玉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她微微歪了下头，帝冠上的珠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个带着点人性化的动作，在鹿玖看来却比刚才的擒拿手更惊悚——这祖宗又在琢磨什么新花样？
“此界荒蛮，灵气稀薄，器物质地粗劣不堪，”她嫌弃地用鞋尖（隔着鹿玖的t恤）点了点他的胸口，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朕之大华子民，岂会如此孱弱？连朕一合之力都接不住？” 她说着，目光扫过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还有这摄魂妖器，尔等蛮夷，莫非皆习此邪术？”
鹿玖感觉喉咙发干，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t恤，紧紧贴在地板上，冰凉一片。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待宰的鹌鹑：“陛…陛下！冤枉啊！小的…不，我，我叫鹿玖！就是个…画画的！给老板打工的！您说的妖器，那叫手机！通讯用的！跟飞鸽传书差不多！至于灵气…我们这儿真没那玩意儿啊！全靠…呃…科技？对！科技！” 他搜肠刮肚，试图用对方可能理解的词汇解释。
“科技？”李如玉的眉头蹙得更紧，对这个词显然很陌生。她收回踏在鹿玖胸口的脚，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并未散去，仿佛一张无形的网，依旧牢牢罩着他。她后退半步，重新端详起这个陌生的环境。目光警惕地扫过天花板上发光的灯管（“此物竟能自行发光？是何种妖火？”），又落在墙角那个发出低沉嗡鸣的白色大箱子——冰箱上。
“此乃何物？”李如玉指着冰箱，语气带着命令式的探究，“内里寒气森森，莫非是‘寒冰玉匣’？存放何物？” 她显然感受到了冰箱运行时的冷气。
鹿玖连滚带爬地坐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和手腕，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寒冰玉匣？”他哭笑不得，“那…那是冰箱！保鲜用的！里面…里面放点吃的喝的，天热的时候凉快……” 他看着女帝一脸“你在侮辱朕的智商”的表情，赶紧补充道：“真的！陛下您不信，小的…我给您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用比拆炸弹还谨慎十倍的动作，一点点挪向冰箱。李如玉没有阻止，只是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只端着马克杯的手微微垂下，但鹿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下一秒绝对会再次与地板亲密接触。
鹿玖屏住呼吸，拉开冰箱门。一股混杂着隔夜饭菜、新鲜蔬菜和酸奶的冷气扑面而来。冰箱里的灯光照亮了内部：几瓶可乐，半盒牛奶，几颗蔫了的青菜，还有半碗昨晚没吃完的红烧肉盖饭。
“陛下您看，”鹿玖指着里面的东西，声音尽量放平稳，“这是水，凉的（可乐），这是牛乳，这是菜，这是…呃…御膳？”他指着那碗盖饭，试图用对方熟悉的词汇。
李如玉凑近一步，帝冠的珠串几乎要扫到鹿玖的脸。她狐疑地盯着冰箱内部，伸出修长的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一瓶冰镇可乐。铝罐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哼，不过是借外物取寒，粗浅之道。”她点评道，语气不屑，但那份戒备似乎减弱了一点点。她拿起那瓶可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晃了晃，听到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此物何用？饮用？”
“对对对！打开就能喝！解渴！”鹿玖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导游，在给一位来自异次元的祖宗介绍现代生活常识。
李如玉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她尝试着用手指去抠易拉罐的拉环，动作略显笨拙，显然对这种开启方式很不熟悉。鹿玖下意识想帮忙：“陛下，要不我帮您……”
“放肆！”李如玉眼神一厉，鹿玖立刻闭嘴，缩回手。女帝的自尊心显然不允许连个“妖器”都打不开。她凝神，指尖再次泛起那丝微弱的白光，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可乐罐的拉环应声而断，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罐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个不规则的豁口，淡褐色的液体混合着泡沫，“嗤——”地一声喷涌而出！
“暗器！”李如玉反应快如闪电，龙袍袖摆猛地一挥，一股柔和却强劲的气流卷出，将喷溅过来的可乐和泡沫尽数挡开，溅射到旁边的墙壁和地板上。她自己则滴液未沾，只是看着手中还在滋滋冒泡、豁了个口的可乐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鹿玖看着墙上地上黏糊糊的可乐渍，再看看女帝那副“这蛮夷之地连喝口水都暗藏杀机”的憋屈表情，内心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但脸上还得拼命忍住，憋得十分辛苦。这祖宗…真是又凶又萌啊！
就在这尴尬又紧张的时刻，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几个醉醺醺、口齿不清的叫骂声，由远及近。
“妈的…刚才…刚才是不是这层有动静？咚的一声…吓老子一跳！”
“肯定是…嗝…302那小子！租个破房子天天吵吵…今天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开门！开门！302的！滚出来！”
沉重的砸门声伴随着污言秽语，咚咚咚地砸在防盗门上，震得门框都在微微颤抖。是楼下那几个经常喝醉了闹事的混混！
鹿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平时他也就忍了，或者报警，可现在屋里这位祖宗…
果然，李如玉的眼神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冰冷十倍！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方向，身上那股刚刚因为研究“寒冰玉匣”而稍减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轰然爆发！
“大胆狂徒！”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墙壁的凛冽寒意，“竟敢在朕寝宫之外咆哮喧哗，惊扰圣驾！罪无可赦！”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是谋逆！
鹿玖头皮发麻，连忙摆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外面是几个喝醉的浑人，脑子不清醒！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我去打发他们走！” 他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爽，隔空一掌把门连同外面的人一起拍成渣渣。
然而，已经晚了。
“砰！”
一声巨响！不是砸门，而是防盗门锁被某种粗暴的方式破坏的声音！紧接着，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三个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穿着紧身背心露出花臂的壮汉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为首的光头一脸凶相，手里还拎着个空酒瓶。
“鹿玖！你他妈…”光头混混的怒吼戛然而止。
三个醉汉像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僵在门口，六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片狼藉如同被轰炸过的客厅。
一个穿着明黄龙袍、戴着华丽帝冠、美得不似凡人却浑身散发着恐怖杀气的绝色女子，正一手拿着个豁了口的可乐罐，一手端着一个印着“程序猿の忧伤”的马克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以及，角落里那个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看起来像是刚被蹂躏过一轮的鹿玖。
时间仿佛凝固了。
光头混混的酒似乎醒了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同伴同样呆滞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那身华丽到刺眼的龙袍上，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酒气：“操！玩cosplay玩魔怔了？还他妈女皇帝？小妞，穿这么少…啊不，穿这么花，给哥几个助助兴？” 他淫笑着，伸手就要去抓李如玉的胳膊。
“找死！”
李如玉眼中寒光暴射！她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可乐罐和马克杯！在那只咸猪手即将碰到她衣袖的瞬间，她动了！
快！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她只是看似随意地侧身、旋腕，端着马克杯的那只手闪电般探出！动作幅度极小，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光头混混脸上的淫笑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扭曲！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自己那根伸出去的手指——此刻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显然是断了！
另外两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老大突然惨叫着后退。
“妈的！臭娘们敢动手？！” 另一个纹着虎头的混混怒吼着，抡起拳头就朝李如玉面门砸来，带起呼呼的风声！
李如玉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她只是手腕再次一翻，那杯还装着水的沉重马克杯，带着一股巧妙的旋转力道，如同流星锤般精准地砸在混混的手腕关节处！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嗷——！” 虎头混混的惨叫声比光头更凄厉，整条手臂瞬间软软地垂了下来，腕骨粉碎性骨折！
最后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吓傻了，酒彻底醒了，转身就想跑。但李如玉怎么可能让他逃走惊动更多人？
她脚尖在地板上一点，身体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瞬间滑到黄毛混混身后。也没见她如何用力，只是穿着绣鞋的脚尖在对方后膝弯处轻轻一点。
“噗通！”
黄毛混混感觉双腿像是被铁棍扫过，完全不听使唤，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地，脑袋还“咚”地一声磕在地板边缘，眼前金星乱冒，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三个壮汉，一个断指，一个碎腕，一个跪地磕头，连李如玉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而她，自始至终，一手拿着可乐罐（虽然还在滋滋冒泡），一手端着那个印着“程序猿の忧伤”的马克杯，连发型都没乱一丝，仿佛只是随手掸掉了三只嗡嗡叫的苍蝇。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混混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李如玉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如同看三团垃圾。她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豁口还在冒泡的可乐罐，又看了看自己端着马克杯的手，似乎觉得沾染了这些“污秽”的气息，眉头紧锁。
她抬脚，轻轻踢了踢跪在脚边的黄毛混混，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
“聒噪。扰朕清净。滚。”
黄毛混混如蒙大赦，忍着额头的剧痛和膝盖的酸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顺便还拖走了那两个哀嚎的同伴。防盗门被他们撞得哐当作响，留下了一地狼藉和更加浓重的酒气、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鹿玖靠在墙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巴张得能塞进他自己的拳头。他看了看地上那根扭曲变形的手指（光头混混留下的），又看了看那个豁口的可乐罐，最后目光落回李如玉身上。
她正蹙着眉，将可乐罐和马克杯都放在那个翻倒的茶几上，然后极其认真地、用龙袍那华贵的袖口，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鹿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然后又被这位祖宗一脚踢进了异次元。这身手…这武力值…这嫌弃的小表情…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个印着“程序猿の忧伤”的马克杯，再看看女帝陛下那副“尔等皆是污秽”的傲娇模样，一个极其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完了…这合租屋，怕是真的要改名叫‘养心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