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到石林部落的凌承恩并不清楚白青羽的谎言,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根本顾不上两个异性那点小心思。
雾卓落在地上,单手扛着凌承恩那只大锅,还没来得及问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就听到凌承恩安排道:“你帮我把锅放石灶那边,轻一点,那东西弄坏了,可就没办法做吃的了。”
本来动作大大咧咧的雾卓,瞬间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锅放在石灶上,还蹲下来认真检查了一下,刚刚有没有把这黑布隆冬的玩意儿磕出洞。
凌承恩往自己的洞穴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洞穴门口晒太阳的重真,他脚边还放着几个正在充能的光石,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受伤的腿伸直,闭着眼睛正在打瞌睡。
凌承恩只看了他两眼,瞥向他身边早已经分类过的药材,发现这只狐狸做事其实很细致,手脚确实也非常勤快,不是个偷奸耍滑的,可以考虑长期留在身边做手下。
她正准备抬步往洞内走去,靠着的重真忽然开口道:“合作谈得怎么样?”
“自然是马到功成。”
“那,恭喜。”
重真缓缓睁开眼睛,瞳孔被东边升起的金阳照射,映出了一圈很奇特的光泽,但转瞬消失不见。
“也要谢谢你,不是你最开始提出了建议,也没有现在的合作一说。”
凌承恩侧身望着他的脸:“说实话,你的脑子很灵活,我对你确实有点兴趣了。”
“哪方面的兴趣?”重真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微微眯起多情的双眸,“我可是还受着伤呢,没办法伺候你。”
凌承恩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语道:“我还没有这么饥不择食。”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重真忽然失笑了一下,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道:“真是没意思,说两句就跑了,脸皮那么薄,之前又是怎么闹出轰轰烈烈追雄性兽人的传闻的?”
没过一会儿,于少臣一脸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瘫在一角像块猫饼,生无可恋地长长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重真让他往边上坐坐,别压着药材了。
于少臣直接变回兽形,两只白色的三角耳都塌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苏惟画真的太难搞了,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这么折腾啊?”
从早上苏醒到现在,他先是给苏惟画收拾床铺,重新更换了兽皮裙,还帮他把换药,给他喂饭喂水……一整个忙得跟陀螺一样不说,结果这人每次都趁他稍不注意,就用脑袋撞身下的石床。
“我就说,别管他,让他直接死了算了。”
重真对苏惟画有点同情,但不多。
“你又不是他阿父阿母,更不是他的孩子,没必要对他那么好。他既然不想活,你也别拦着。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彻底丧失志气的雄性兽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可是妻主要救他。”于少臣抬眸看着侧脸有些冷漠的重真,小声嘟囔道,“你是不是嫉妒妻主对苏惟画好啊?”
“我?嫉妒?”重真扭头直直看着于少臣,冷哼了一声,“他一个毁容残疾的废人,甚至连未来能不能生活自理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嫉妒的?”
于少臣歪着脑袋,狐疑道:“可我就是感觉你在嫉妒。”
“你那是错觉。”重真笃定道。
重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你,只想依附凌承恩过安稳日子。我对她没有任何关于生崽的想法。”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哦,我会跟妻主说的。”于少臣忽然插话道。
重真顿了顿,扭头将眼刀丢到他身上:“我只想让药萝部落并入石林,以后协助她让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男欢女爱……太肤浅。”
于少臣看着重真坚定又自信的神色,重新瘫回了石头上,小小的兽形张开四肢,瘫成了一个大字,慢慢闭上了双眼。
“你是药萝部落的少族长,现在都已经嫁到石林部落来了,还要为原来的族人考虑吗?会不会有点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
重真反问道:“那换作是你呢?”
于少臣尾巴慢悠悠地晃了两下,小声道:“其实我很坏的。我不喜欢乌杨部落,而且我也不是少族长,没有责任和义务扶持乌杨上下几百口兽人。”
“妻主要是知道这些,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重真扭头看着棕红色的毛绒玩具,沉默了一会儿:“你在乌杨过得不好吗?”
于少臣睁开了圆溜溜的双眼,直直地望着瓦蓝色的天空,慢悠悠地说道。
“其实,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
“我是个孤儿,还是个流浪孤儿,被养父捡到后,就跟他流浪了好几年,然后他带我去了乌杨。”
“到乌杨第一年,他就找到了伴侣,然后我跟着他住了半年左右,他们就有崽崽了。”
“养母不喜欢我,所以在她生产之前,就以养不起我为由,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我只能住在部落比较偏僻的树上,自己搭了个树巢。”
“一开始我过的很艰难的,因为乌杨不像石林部落这样,狩猎队打猎后,会把每天的猎物分给每家每户,保证每个人都一口吃的。”
“我那个时候也就不到十岁,必须得自己找吃的。乌杨部落差不多半个月发放一次食物,剩下的时间,就要靠自己了。”
“幸亏我是小型兽人,对肉食的需求不算高,自己找一些苔藓浆果叶子,就能填饱肚子。不然我是活不到现在。”
“直到后来十几岁突然有了木系异能,我的日子才变得好过了很多。”
“部落里的异能兽人很少的,所以我养父母又来找我,经常从我家拿走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浆果和植物。”
“他们每次上门,都说我是他们崽崽的哥哥,他们没有异能,没有我强大,而养父又养了我那么多年,希望我以此来报答他们。”
重真有点意外:“所以你就任由他们三番五次登门拿走你的口粮,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于少臣点点头:“我知道我很怂,但这也没办法,我打架是真的不行。别看我木系异能四级,但是就算是没有异能的兽人,只要体型比我大一点,行动比我敏捷,我基本上每次都是挨打的那个。”
听他这么一说,重真都有点同情他了。
“看来你挨揍经验还挺丰富的。”
于少臣点点头:“我小时候挨揍比较多,我养父脾气很差,尤其是在没有找到伴侣之前,每年繁育期前后都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然后就动手揍我。”
“他其实很懒的,我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我有时候还要给他找食物……”
重真忽然拧眉道:“你就是笨,你就不知道跑?”
于少臣歪头道:“你是药萝部落的少族长,从来没当过流浪兽人,所以不会懂的。流浪兽人想要活下来很难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年纪特别小,还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型兽人……”
“那个时候,我只要离开我养父,晚上我都没办法安心睡觉。”
“因为我栖息在树巢上,夜间大型的枭兽会悄无声息地掠食我,白日也会有其他大型鸟兽偷袭;就算睡在自己挖的地穴里,也会有很多嗅觉特别好的野兽找到我的洞穴。”
重真这次沉默的更久了。
“真惨!”
于少臣忽然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是蛮幸运的,弱小的流浪幼崽在荒原上很快就会死去,但我活下来了,还活到了觉醒异能。”
“虽然养父养母对我不好,部落里的族人也只想把我卖了换安稳的日子。但谁也没想到,福兮祸所依,我又遇上了超级厉害的妻主。”
“妻主虽然是冲着我的异能决定养我,但我很能理解她的决定。”
“毕竟在没有深厚感情羁绊的情况下,利益才是动机。”
“更何况妻主并不嫌弃我异能鸡肋,所以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差。”
重真安静地听完后,忍不住感慨道:“那你运气确实怪好的。”
“而且你没我想的那么笨,看事情好像还怪通透的。”
于少臣从石头上坐了起来,已经恢复了满满元气,在胸前握爪,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我才不笨,就只是胆子小。”
“算了,我不跟你这个居心叵测的老狐狸聊了,我得赶紧去建树屋。省得一会儿妻主出门,我又得停工去照顾苏惟画。”
重真看着像只勤劳小蜜蜂般的于少臣,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怂包小熊猫,要说讨人嫌吧……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品确实没话说,虽然情绪直白,但行动上却总是照顾身边的人。
但要说喜欢他吧……他又有点嫌弃这小熊猫实在滥好心,不管好人坏人,值不值得,他全都是一个态度。
嗐,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
石洞内。
凌承恩看着脑袋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苏惟画,一时间有点想笑,但对上他恶狼般的眼神,又努力压了压嘴角。
“还想着寻死觅活呢?”
凌承恩站在石床边,看着他恶鬼般的面孔,浅浅吁出一口气。
“反正你现在想自杀都办不到,不如聊聊?”
苏惟画的嗓音像个破旧的风箱,吐字的时候其实听不太清。
凌承恩垂眸观察他激动的神色,还有因挣扎而不断出血的身体,抬手捻了捻右侧的耳垂。
“在你来我们家之前,我对你其实了解不太多。”
凌承恩回头看了眼山洞,最后去外面搬了块石头进来,坐在床边翘着腿慢悠悠地说着。
“但咱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而且你早就是我阿父定下来的战利品,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我留着你,并且打算医治你,主要是冲着你的能力,还有你的潜力去的。”
“雪狼部落现在族长是你阿父对吧,你被打残毁容,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他的默许,绝对不可能发生。”
“所以,我不觉得你对他还有孺慕之情。”
“而他对我们石林怀恨在心,所以咱们两个部落之间,早晚还是要有一战的。”
“到时候你说不定可以亲自报仇。”
“做梦。”苏惟画忽然恶狠狠地说出两个字。
“我……就算是条被舍弃的狗,也不会帮你去祸害我的族人。”
凌承恩有点意外他的话,没想到他会这么维护伤害他的部落。
“那你是什么原因,在我阿父把你带回来之前,一直没有寻死?”
他扭开头不答。
凌承恩琢磨了一会儿:“你阿母在他手上?”
不过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洞外抬头与她说道:“他阿母很早就死了。”
重真跟她大致解释了一下雪狼这个种族比较独特的地方。
雪狼部落的兽人是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
所以,雪狼兽人对伴侣的忠诚,毋庸置疑。
不过,这个说法不绝对。
其实,真实情况是,雪狼部落的兽人只有在伴侣彻底死亡后,才会寻找下一个伴侣。
苏惟画的父亲,雪狼部落的族长,就有两任妻子。
这人和早死的前妻生了两个幼崽。
第二胎的时候,不幸难产身亡,但生下了一个很孱弱的雌性幼崽。
重真无视了苏惟画杀人似的目光,不疾不徐地与凌承恩分析道。
“所以,他那个难产出生的妹妹,应该是活下来了,且现在落在了他们族长的手上,成了要挟他受难的把柄。”
“重真,不用在这里瞎显摆你知道的消息多!”
“滚出去——”
“咳——”
苏惟画对这么早就臣服凌承恩的重真实在是恨急了。
当真是没骨气的东西!
当初四部结盟攻石林部落,他和这只狡猾的狐狸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八面玲珑,且脑子十分灵活的兽人。
所以,不知不觉就被他打探到了很多内部消息。
他当时不在乎,因为知道药萝部落不成气候,顶多就是马前卒而已,就算掌握了雪狼部落的消息,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没想到,昔日的自负,终究是迎来了今天的背刺。
重真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让谁滚呢?”
“苏惟画,你脑子不好使,我可以帮你醒醒脑。”
“这里可是我家!”
凌承恩看着他们俩莫名其妙的吵起来,一时间有点无语。
听到这般嚣张的发言,她回头莫名看着一脸傲然的重真。
重真回望着她的眼睛,不服气地抬着下巴,高傲地反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可是你的第一个兽夫,这里是你的洞穴,这儿不是我家,难道还是外面什么猫猫狗狗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