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端坐主位,赵迟居于侧位,蒙骜初见此景略有惊诧,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原来大王已在培养迟小子的治政能力,难怪奏折上的批文与大王笔迹不同,竟是出自迟小子之手,实属非凡。”
回过神来,蒙骜躬身行礼:“臣蒙骜拜见大王。”
祖龙含笑示意免礼,目光转向赵迟:“岳父大人亲临,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赵迟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将军。”
蒙骜朗声笑道:“看来大王对你寄予厚望,竟委你以奏折重任。
此乃难得的历练,武安君岂能仅擅军务而忽政务?”
赵迟心中暗喜,面上却附和道:“将军所言甚是,武安君理应兼顾政务。”
祖龙傲然道:“迟小子甫涉政务数日,已见解独到,某些方面连朕亦不及。”
蒙骜听罢,由衷赞叹:“迟小子见解竟胜过陛下?”
祖龙眉飞色舞地讲述赵迟的谋略:“赵韩等地灾后民生凋敝,迟小子提出之策堪称精妙……”
蒙骜点头赞许:“迟小子还需不断精进。”
蒙骜感慨道:“日后,秦帝国必以你为首。”
赵迟忙谦辞:“岳父切勿如此谬赞,大王才是国之栋梁。”
此类话不宜轻率出口,若传至外人耳中,恐生嫌隙。
“诚如将军所言,大王实乃国之柱石。”
蒙骜恍然大悟,随之附和。
“许久不见。”
“同桌共食,畅叙旧谊。”
“至于赵迟,可继续处理奏折,多亏他,这几日朕方得闲暇。”
“大王得武安君这般贤才,实为幸事。”
蒙骜奉承道,意指大王有如此杰出的儿子当感欣慰。
听罢,祖龙再次得意微笑。
每个父母都盼儿女有所成就。
……
扶苏府邸。
“近来父王未召你入宫?”
淳于越神色严肃问扶苏。
“除数日前父王遇刺时去过一次,此后父王再未召唤我。”
扶苏坦然答道。
听罢,淳于越面露忧虑:“此非吉兆。”
“身为长子,又是储君首选,父王渐疏远于我,此情状恐不利。”
“师尊不必担忧,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是公子,几位兄长也无缘入宫面圣,即便胡亥几次献殷勤亦被拒之门外。”
扶苏展颜浅笑。
虽气质温文尔雅,但身为长子,扶苏岂无志向?只是他性情豁达,从不显露罢了。
在宗室眼中,不论王子资质如何,那位置总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相比胡亥和其他几位兄弟,扶苏的野心虽深藏不露,但因其长子身份,他自然被公认为继承人选,背后更有众多权贵与家族支持。
“听君一言,父王似未因章台宫之事迁怒于公子。”
淳于越闻言稍感欣慰。
作为扶苏的授业恩师,他是扶苏争夺储位的关键支持者,更是谋划全局的核心人物。
若扶苏未来登基,儒家在秦廷的地位或将重振,甚至可能超越如今势如破竹的法家。
“父王气量恢弘,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请师尊放心。”
“我是长子,顺理成章该承袭大统,无人可与我争锋。”
扶苏笑意朗朗,语气笃定自信。
“看来这几月你有所收获。”
“终于明白了争与不争的真谛。”
“身为长子,又是大王嫡出的长子,你本就是正统储君,注定承袭这片江山。
若有丝毫懈怠,不仅让父王失望,也会寒了扶持你的心。”
“须知,天下无人能与你抗衡。”
“王室之路充满艰险。”
“若你退缩,那些觊觎王座的兄弟岂会轻易放过你?”
淳于越语重心长,将自己的经验全盘传授。
虽扶苏年少,但言行举止早已深受其影响。
聆听师尊的叮嘱,扶苏郑重点头。
若他将来成为至尊,或许会宽恕昔日对手,但那些兄弟能否同样大度,答案已显而易见。
“师尊教诲,铭记于心。”
“我绝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扶苏目光坚定,毅然答道。
“对了,近日父王未召见诸公子,宫中可有其他异常?”
淳于越忽然问道。
“父王对赵迟一家颇为照顾,赵氏子女常伴左右,父王还亲自料理他们的生活。”
扶苏低声说道,眉宇间满是困惑。
在他心中,父王一贯铁面无私,不重亲情,可对赵迟的孩子竟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体贴,令他百思不解。
不仅是他,咸阳城中的贵族也对此议论纷纷。
众人猜测,这可能是父王借助赵迟笼络人心之举。
“此事实在奇怪。”
有人疑惑道,“秦帝国有众多功臣,为何独对赵迟一家格外优待?”
“难道赵迟是父王的私生子?”
淳于越灵光一闪,大胆假设。
“先生此言差矣。
先王即位后深居后宫,嫪毐之乱与吕不韦之事发生时,哪有机会外出生育?再说先王向来不近女色,就连我的生母,在诞下我之后,也只是匆匆一面。”
“在我的记忆中,先王一向冷峻无情,若非血缘相系,或许根本不会顾及于我。”
“大王性情疏冷,然此乃王者特质,掌权者必孤高。”
淳于越笑答。
他随即否定了赵迟为私生子的传言。
时间久远,真相难辨,且大王志存高远,非儿女情长之人。
“宫中似有隐情。”
扶苏低声说,此话来自生母密信。
燕国刺客事发后,赵迟被召至章台宫,竟开始代批奏章。
此举本应专属嫡长子,却让外臣得享,显见先王对赵迟偏爱,令扶苏不悦。
“先王竟授外臣批奏之权?”
扶苏不解。
淳于越闻言,目光惊疑,“宫中多有此论。”
“先王待赵迟之宠,连我等亲儿亦不及,朝臣亦然。”
“此违礼制。”
淳于越面容阴沉,语气愤懑。
按规矩,批奏章者唯君主或监国太子,祖龙却予外臣此权,实悖传统。
“确违礼制。”
扶苏附和。
“公子,此事不可轻忽。
大王厚遇赵迟,不仅因其战功,更因其护驾之功。
未来对赵迟倚重无双,恐非兵权所能限。”
“由君王或太子批奏无咎,纵嫡长子亦无争议。
然外臣代劳,公子将来若为太子,恐损身份正统,失臣敬。
此乃大王背祖制,不可默许。”
听闻先生之言,扶苏点头认同。
若他批奏,合礼法;若外臣代劳,则不合规。
“先生有何计策?莫非要我廷谏父王?恐适得其反。”
“非也。”
淳于越摇头,“此事无需公子出手,御史弹劾即可。”
淳于越冷笑一声,“公子以为,诸公子真会坐视赵迟受宠至此,获准监国?”
扶苏疑惑,“先生之意,他们亦会弹劾赵迟,谏阻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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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与众公子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不容放弃。
淳于越语气坚决:“须警示赵迟,也让大王知晓恪守礼法的重要。
君王也应受礼法约束。”
扶苏疑惑:“我与赵迟无深怨,此刻是否参奏他?是否太过?”
淳于越答:“赵迟身为武安君却未拒不当之责,此乃对礼法的轻蔑。
惩处他也是对其无礼行为的回应。”
“即便公子非储君,身为长子,身为臣子竟如此放肆,不可容忍。”
淳于越正色警告:“王者不可心慈,更不可妇人之仁。”
扶苏点头认同。
胡亥府邸内,传来消息:“公子,已告知扶苏。”
胡亥冷笑:“淳于越定焦虑不安。
他坚持儒家之道,此次大王命赵迟审阅奏折之举完全违背其礼法观念,定会有所动作。
他会让属下御史弹劾赵迟,甚至可能弹劾大王。”
“我们只需顺势而为。”
赵高满意地看着胡亥,胡亥亦冷笑:“扶苏那固执之人必觉父王此举会让诸公子不满,但这与我们何干?他总以为太子之位稳固如山,常以礼法束缚我们。
此计已设,看他如何自陷。”
武安君赵迟,秦帝国功勋卓着的将领,声望极高。
扶苏与赵迟关系恶化,赵迟绝不会坐视扶苏登基。
赵迟若与扶苏对立,作为潜在对手之一,为自保必不会对扶苏登基保持沉默。
故此,他定会与扶苏为敌,胡亥则是最佳人选。
若获赵迟支持,胡亥可在军中巩固根基,削弱扶苏的影响力。
赵高满意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扶苏得知母后传递的消息:章台宫的祖龙命赵迟审阅奏折。
扶苏母后如何得知?显然是赵高故意透露。”有老师谋划,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扶苏顽固,淳于越愚钝,连赵迟这般威名也落入老师计策。”
胡亥兴奋地笑言。
扶苏有淳于越相助,胡亥则有赵高献策。
此时,赵迟或许未察觉,秦始皇命其审阅奏折之事,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的推动下,已在咸阳高层流传。
即使赵迟知情,也不会在意。
审阅奏折是秦始皇旨意,并非他主动要求。
若有针对他之人,赵迟绝不会退缩。
蒙府大厅内,三代齐聚,蒙恬缺席,蒙骜、蒙武、蒙毅共聚,凝视一石柱。
石柱满布裂痕与掌印,引人注目。
蒙武皱眉问蒙毅:“你确定只是随意一掌造成的?”
许久,蒙武语气严肃。
蒙毅坚定答道:“父亲,我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