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
莲花楼内烛光摇曳，李莲花手指轻抚过书页，带起细碎又温柔的声响。
“花花，我们出去逛逛扬州城吧。”颜青离道。
李莲花合上书册，柔声道：“好。”
两小只闻言，嬉笑玩闹的动作偃旗息鼓，霍地蹿到两人面前撒娇卖萌，眼眸中很明显带着些“不能丢下我们两个”的意味儿。
两小只聪慧，知道莲花楼谁当家，理都不带理李莲花的，一个劲儿凑在颜青离脚边卖力讨好。
李莲花抱臂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一人两小只的互动，轻啧一声。
颜青离眉梢微挑：“你们两个继续拆莲花楼啊，出去做什么？”
霎时间，汪呜和嘤嘤席卷整个莲花楼，给花孔雀急得，都“汪呜～”一声。
狐狸精瞳孔震惊：？？？
花孔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狐狸尾巴捂着脸。
颜青离逗开心了，又道：“我又没说不带你们出去，瞧把我们花孔雀给急得。先说好，乖乖跟着，不许乱跑。”
花孔雀：！！！
李莲花嘴角上翘：“阿离，走吧。”
“来啦。”
夜色融融，星光点点，一轮明月被闲云半掩，淡淡的月光飘飘洒洒落在地面，好似铺满了一层碎银。
大熙没有宵禁，入了夜，长街上更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远处的酒肆里，飘出阵阵酒香，两小只在眼前蹦蹦跳跳。
颜青离就是突发奇想出门转转，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不对
好像——
“李门主，我们去袖月楼逛逛？”
颜青离抬肘碰了他一下，李莲花方一抬眼，就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带着几分揶揄。
他轻咳两声，声调缠绵：“阿离，难得你我二人夜间同游，这袖月楼非去不可么。”
虽说他当年在袖月楼就是纯粹的喝酒下棋写姻缘歌，但是让他带着心上人去逛，总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颜青离别开眼，狠心点头：“夜很长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李莲花欲言无辞，只得轻叹一声，跟着颜青离行至袖月楼。
行，夜很长呢。
颜青离仰头抬眸，彩楼高台，二楼一个姑娘凭栏而坐，半倚在雕花栏杆上，媚眼如丝，姿态慵懒，当真是位风情万种的女子。
许是颜青离盯着她的视线直白，那姑娘垂眸望来，正对上颜青离欣赏的视线，眼波漾起春色，朱唇轻启。
颜青离微微挑眉，看清那姑娘说的话：姑娘这眼神，怕不是要把奴家吃了。
那姑娘看向她身侧的李莲花，美眸微阖，眼尾微勾，盯着他的脸细细打量，片刻后似是恍然，妩媚一笑。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面上只是颔首一笑。
“花魁娘子？”颜青离道。
李莲花轻轻“嗯”了一声。
————————
袖月楼。
甫一踏入楼内，比之美景先嗅到的是香气，宾客们围坐在华丽的桌旁，品茶谈笑，台上的姑娘们长袖飘飘，一颦一笑尽显妩媚。
颜青离的到来引得宾客纷纷低声私语，李莲花眉头微皱，离她近了些。
颜青离无视四周的视线，掠过大厅，看着那个迎向他们的花魁娘子。
幽篁，即袖月楼的花魁娘子身着一袭绣花小衣，外面罩着件粉色薄衫，行走间娉娉袅袅，慢悠悠地走下台阶，行至颜青离跟前。
她道：“妹妹长得好生俊俏，不妨跟着奴家去屋里坐坐？”
颜青离轻笑道：“却之不恭。”
幽篁牵着她的手朝楼上走去，瞥了眼旁边的李莲花，又道：“公子可要一起？”
李莲花笑道：“我自是要跟着的。”
幽篁领着两人步入楼上雅间，幽篁为这袖月楼赚足了钱，所以妈妈并不怎么干涉她的举措，空出个雅间招待熟客不算什么难事。
“妹妹，能喝酒吗？”幽篁执着酒壶问了句，得到颜青离的肯定，给她斟满了酒，轮到李莲花时，道，“李门主，别来无恙啊。”
李莲花悠悠叹了口气，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声音温和：“几年不见，幽篁姑娘这双眼睛更甚从前啊。”
幽篁放下酒壶：“奴家这双眼睛就没看错过人…”
说着，眼神看了眼颜青离，了然一笑。
李莲花含情的眼眸落在颜青离身上，抿了口酒，并未言语。
幽篁笑了笑，对着颜青离开口：“奴家同妹妹投缘，斗胆自称一声姐姐。妹妹，是想看奴家跳舞呢，还是听奴家唱曲儿呢。”
结果只闻颜青离一句“姐姐不如陪我下盘棋。”
“妹妹怎得净跟李门主学些不好的。”幽篁先是一怔，后掩唇一笑，玉指勾起鬓边一缕青丝，万般风情绕眉梢。
方才从楼上，她就注意到这位妹妹看她的眼神是纯粹的欣赏，袖月楼人来人往，那些人嘴上夸着捧着，看她们的眼神却是十足十的高高在上，何曾将她们当个人？
同样的尊重，她只在李门主身上得到过。
这不，一时兴起，邀请两人上来坐坐。
李莲花眼皮一跳，淡淡扫了眼幽篁，提醒她适可而止，心中慌的直打颤，就知道这地方不能来，他当年下棋得罪过幽篁，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记着呢。
幽篁半点不觑他，说完起身去取来棋盘，在桌上摆好，又道：“妹妹先请。”
颜青离颔首，落下一子：“不过姐姐方才的话是何意？”
幽篁知晓李门主惯来风流不羁，倒是想不到还敢带着心上人来逛青楼，她低笑道：“妹妹有所不知，当年啊，李门主同我赌棋，说好的输一局棋对一句诗。”
“谁知，李门主故意连输三十六局借人家姑娘的胭脂写下姻缘歌，他倒是耍足了风流劲儿，还惹得好些个姑娘晕了过去，吵嚷着非李门主不嫁呢。”
“自那以后啊，人人称赞我棋艺远胜李门主，江湖人更是天天来寻我下棋，意图学李门主赌棋题诗，做个风流才子。”
“害得奴家那段时日瞧见个棋子都得吓晕过去。”幽篁瞥见李莲花愈发惊恐的神情，勾了勾唇，继续道，“奴家差点以为妹妹要跟着李门主学呢，再来一首姻缘歌问世，奴家这手怕是不用要了。”
她低头打量着桌上的棋盘，棋风狠辣，攻势强劲，与妹妹的长相倒是颇为不同。
颜青离指腹一顿，斜睨了眼李莲花，笑了笑。
李莲花眸光微震，嘴唇都在发颤。
什么叫惹姑娘，他没有！
多大的仇怨值得幽篁姑娘如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