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枫更是悲痛欲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师父——！”
这声呼喊，也终于让众人明白了他们之间那层隐秘的关系。
姜沉渊也挤在人群中。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抹刺眼的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翻涌着浓烈的痛楚和绝望。
然而，抱着叶溪浅的裴云深，在最初的惊骇和剧痛之后。
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异样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没有像旁人那样失声痛哭或追问。
只是低下头，将怀中冰凉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深沉的痛楚，清晰地传入叶溪浅的耳中。
“溪儿……其实……在你我……互相表明心意的那个晚上……在你为我讲了……那个故事之后……我便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
叶溪浅虚弱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裴云深的目光与她交汇，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了然：“但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一直装作……忘了这件事……装作……没听出你话语中的试探……装作……你好像……永远不会离开……若无其事地……每日……继续和你相处……看不出……任何不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压下：“而我……之前一直知道……你有顾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直到你……讲了那个故事……之后……我便……全明白了……所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自嘲：“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叶溪浅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他那反常的、几乎寸步不离的陪伴背后，藏着怎样的恐惧和心碎。
她艰难地吐字：“所以……你才会……这段时间……一直……时时刻刻……陪着我……”
“是。”
裴云深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滑落。
“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叶溪浅的心瞬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早就知道了……
那他这段时间……
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日若无其事地陪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内心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而她……
竟从未察觉他平静表象下的惊涛骇浪。
巨大的心痛和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缓缓扫过围在身旁、每一张写满震惊、悲痛与难以置信的脸庞。
裴云槿的泪水涟涟，白慕枫的泣不成声，其他人眼中的哀戚。
还有姜沉渊那眼中翻涌的、仿佛世界崩塌般的绝望……
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带着释然与诀别的意味。
“其实……我刚来到这里时……满心不情愿……非常抗拒……”
“可是……遇见你们之后……我觉得……这里不再难熬……我明明知道……我只是在这个世界……短暂停留……不该和你们……有太多牵扯和羁绊……”
她顿了顿，眼中涌出泪水，声音带着真挚的温暖：“可你们……却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处……去交好……你们……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和……归属……”
“如今……要离开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嘴角的血迹：“我……竟然……还生出了……许多……许多……不舍……”
她努力勾起一个苍白却无比真诚的微笑：“所以……我不后悔……来到这里……也不后悔……遇见你们……”
最后，她的目光，带着此生所有的眷恋与不舍，深深地、牢牢地锁在裴云深的脸上。
“瑾卿……”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温柔，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你……并且……和你相爱……”
“以后……我不在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在恳求：“希望你……今后……忘了我……重新找个……喜欢的女子……好好……生活……生儿育女……长命……百岁……”
说到此处，巨大的矛盾撕裂着她。
她哭着，难过地哽咽：“可我……既希望你……很快忘了我……不要为我……痛苦……也……也害怕……你会很快……忘了我……怕我在你心里……留不下一丝……痕迹……”
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下。
最终化作一声决绝的叹息：“罢了……还是……尽快……忘了我吧……去开始……新的生活……不要……一直……停留在……过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染血的手，似乎想触碰他的脸颊，却终究无力地垂下。
她的目光温柔而哀伤地凝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爱意与诀别。
“我……爱你……”
“永……别……了……”
最后的意识里，万语千言哽在喉头，只化作心底无声的祈愿。
万语难尽涩于口，祈尔繁筅胜长春。
话音落下，她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熄灭。
那只试图抬起的手，彻底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垂落。
叶溪浅的气息彻底断绝，那垂落的手如同抽走了裴云深赖以生存的最后一口空气。
“溪儿……？”
他低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试探。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怀中的身体，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溪儿……别闹了……我们……我们该入洞房了……宾客……宾客还在等……”
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怀中躯体迅速流失的温度。
他不想让她走得不安心，所以一直让自己强行看起来没有那么悲痛。
可此刻，那层强行维持的、洞悉一切后刻意营造的平静假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
“不——！！！”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嘶吼猛地从裴云深胸腔中炸裂开来。
那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充满了绝望的穿透力。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死死抵住叶溪浅冰冷光洁的额头，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生命力渡过去。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寒冷。
而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无法抑制的痉挛。
双臂如同铁箍般收得更紧，勒得那具娇小的身躯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似乎想将她整个人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裴云深吼完，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高大的身躯颓然佝偻下去，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将脸深深埋进她冰冷的颈窝。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衣领。
“别走……溪儿……求求你……别走……”
他破碎不堪、卑微到尘埃里，呜咽哀求。
身体蜷缩着，在漫天大雪中剧烈地颤抖、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