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戌时,华灯初上。
裴云深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下衙回到侯府。
踏入府门的瞬间,他脚步下意识一顿。
再次习惯性地朝那熟悉的位置望去,可那道青衣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刹那间,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猛地抽空了一块。
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悄然蔓延开来。
回想起这一个多月,他已经习惯了她每日清晨送他出门上朝。
晨光熹微,她笑意盈盈,眼中满是温柔地轻声叮嘱。
下午或是夜晚下衙回到府中。
她或是站于漫天霞光中,宛如误入尘世的仙子,用温暖的笑容迎接他归来。
或是提灯而立,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柔和,照亮他归家的路。
她每日都笑意盈盈,满心欢喜地送他等他。
而如今,夜幕沉沉,四周静谧得有些压抑。
却再没有了那一抹明亮灯火,也没有青衣身影款款而立。
他的心中空落落的,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抬步,神色略带落寞地迈进了府中。
刚踏入府中,管家安伯便匆匆迎上前来,恭敬禀报:“侯爷,叶姑娘今日着了风寒,早上便未能起身相送,她派人让老奴告知侯爷一声,怕风寒会传染给侯爷,这几日便不来侯爷跟前了。”
裴云深一听,这才明白她今日缺席原因。
顿时心中猛地一紧,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狠狠扯住了他的心。
原本沉稳的步伐也乱了节奏,立刻关心询问:“可还严重?可否用过药?”
安伯从小看着裴云深长大,见他第一次如此关心一位女子,神情又如此失态。
心中既惊讶又高兴。
他可不是王爷身边那两个棒槌,什么也不懂。
心中高兴,当下便立刻禀报道:“回禀侯爷,说是不算严重,叶姑娘自己就是大夫,只说是小病,也已经用过药了。”
裴云深还是有些担心,心里那股急切想要见到她的念头愈发强烈。
眉头微蹙,又问道:“她可休息了?”
“还未。”安伯压下激动回道。
话音刚落,裴云深便不再多言。
脚下加快脚步,径直朝着浅乐居而去。
衣角在风中扬起,带起一阵急切的风,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沉稳与淡定。
裴云深走在路上,脑海中全是她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加快。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大胆却不狂妄,聪明却又不自作聪明。
懂分寸,识进退,又那么潇洒自在,率性鲜活。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相处如此久还如此亲近。
也是他第一次愿意去和一个女子相处。
并且相处起来如沐春风,让他很放松很安然。
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府中有她的存在。
这边,叶溪浅躺在床上,看着面板上不断上涨的好感度,缓缓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果然,当时只道是寻常。
平时他不觉得,一旦她刻意缺席,打破这种日常的相处模式,他便会知晓她的重要性。
如今,他差不多也快要到了吧。
果然下一刻,系统那急切的声音提醒道【宿主,来了来了,人已经到门口了!】
叶溪浅立刻调整状态,声音虚弱地吩咐素琴道:“将我刚刚换下来的衣裙拿出去洗吧。”
“是,姑娘。”
素琴应了一声,神色关切地看了眼床上的叶溪浅,这才转身出门。
因此,裴云深刚走到门口,便与素琴迎面遇上。
素琴一惊,下意识地将托盘中的衣裙紧紧裹了裹,匆匆行礼问安。
可裴云深何等眼力,瞬间便瞥见了衣衫上那抹刺目的血迹,鼻尖也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眉头微皱,不由问道:“这是叶姑娘的衣衫?”
素琴回答得有些艰难,声音微微颤抖:“是。”
完了完了,女子癸水时的血向来被视作不洁之物,侯爷不会因此嫌弃姑娘吧?
素琴心中暗自叫苦,偷偷抬眼瞧了瞧裴云深的脸色。
裴云深却没再多说,让她退下。
而他站在原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多月前的场景。
那时她也来了癸水,却为了尽快回京救治槿儿,丝毫不顾自己身体。
骑马奔波了几天几夜,中间还一直不得休息。
当时他还对她心存怀疑,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他已经不再怀疑她,再回想起此事,只觉得她坚韧又良善。
他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与怜惜。
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抬脚走进了里间。
叶溪浅一直紧紧盯着好感度面板。
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直在涨。
尤其在他进门前突然一次涨了五十,叶溪浅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她确实来癸水了,也是为了这一刻让裴云深彻底触动,从而大涨好感度。
虽然她也可以作假,但是素琴素画毕竟是裴云深的人,此事绝对瞒不过她们。
若是被她们发现不对因此穿帮,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不能冒险,便让本来早就应该来的大姨妈,一直想办法推迟。
而今日正是合适到来的机会。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她成功了。
这五十好感度对于裴云深来说,已经非常多了。
裴云深踏进里间,脚步轻缓,目光瞬间落在了床上的叶溪浅身上。
他并未靠近床边,只是离她还有几米距离时便停下了。
毕竟此时已是夜晚,她又躺于床上,再如此靠近于礼不合,也怕唐突了她。
叶溪浅自然明白他的君子风度。
连忙装模作样地想要起身见礼。
裴云深见状,立刻出声阻止:“不必多礼。”
叶溪浅也就“顺势”没再继续,重新坐好。
裴云深打量着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唇色泛着病态的浅粉,憔悴不已。
整个人虚弱地靠在床头,更加楚楚可怜。
他心中便突然有些难受与心疼。
也不知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接着,他前所未有地神色温和道:“既是生病了,便好好养病,其他一切都等你病好再说,需要什么药材和东西也都不必客气,伺候的人若是少也可再添置些,总之,不要因为自己是客人便委屈了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一字一句,满是关切。
叶溪浅看着裴云深如此细细叮嘱。
看着他如此温柔,又如此关心她,心中何曾没有涟漪。
一个向来冷肃又寡言少语的人对自己如此与众不同。
再加上那张俊美非凡,仿若被上天精心雕琢的脸。
叶溪浅此时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裴云深说完,见她低下头沉默不语,便轻声问道:“可是嫌我说得太多?”
那语气里竟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
叶溪浅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裴云深。
轻轻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没有,多谢侯爷关心,我很……开心。”
此时夜已经深了,裴云深也不想打扰她休息。
便又叮嘱了几句按时服药,注意保暖之类的话,才有些不放心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