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被金属藤蔓彻底包裹,像是一具被铜钱串缠绕的木乃伊。藤蔓上的蓝莓果实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啃噬着他的皮肤。更可怕的是,他的脸正在融化,像蜡烛一样滴落,而另一张陌生的脸正从他的皮下缓缓浮现。
\"山灵!\"我扑上去,想扯断那些藤蔓,可手指刚碰到,就传来一阵剧痛——那些藤蔓上竟长满了细小的铜钱鳞片,边缘锋利如刀,瞬间割得我满手是血。
血滴在地上,立刻被泥土吸收,随即,一株蓝莓苗破土而出,眨眼间开花结果。那颗蓝莓上浮现出一张人脸,竟是我自己的模样!
\"师兄……快……跑……\"山灵的声音从藤蔓中挤出,已经变得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戏台上的七个鬼演员突然齐刷刷转头,蓝莓构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个穿红裙子的女鬼缓缓抬起手,指向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三折——换新衣!\"侏儒领班尖声喊道。
戏台两侧的纸人突然动了,它们僵硬地迈步,朝我走来。每走一步,脸上的皮就剥落一块,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更恐怖的是,它们的身体里没有骨头,只有一团团蠕动的蓝莓藤蔓,像蛇一样从眼眶、嘴巴里钻出来。
我后退几步,摸向腰间的猎刀——那是师父留给我的,刀柄上缠着红绳,浸过黑狗血。可我的手刚碰到刀柄,就感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刀柄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细小的蓝莓藤,正往我手心里钻!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甩手,可那些藤蔓已经扎根进我的皮肉,像血管一样蔓延。
戏台上的女鬼突然飘了起来,脚尖的红绳绷直,她悬在半空,腐烂的脸一点点剥落,露出下面那张和我相似的面容。
\"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是第七个……\"
我咬牙,猛地拔出猎刀,不顾藤蔓钻入掌心的剧痛,一刀砍向缠住山灵的金属藤蔓。
\"铛!\"金属碰撞的火花四溅,藤蔓竟然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只被砍出一道浅浅的缺口。而山灵的身体已经开始异变——他的皮肤下浮现出铜钱纹路,手指关节扭曲变形,像是要变成某种非人的东西。
\"山灵!撑住!\"我发狠,再次挥刀,这次对准的是戏台的立柱——那些巨大的铜钱串。
刀锋砍在铜钱上的瞬间,整个戏台剧烈震动,所有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我听见无数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蠕动、低语。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看见地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七张人脸,正是那些蓝莓果上的面孔。它们从泥土里钻出来,腐烂的手抓住我的腿,想要把我拖下去。
\"下来吧……\"
\"替我们……\"
\"你逃不掉的……\"
我拼命挣扎,可那些手的力量大得惊人,我的小腿已经陷进泥土里,像是被沼泽吞噬。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戏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像是某种野兽的叫声,又像是女人的尖笑。
所有鬼演员同时僵住,连纸人都停下了动作。
抓住我的手松开了,我趁机猛地拔出腿,踉跄后退。戏台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具漆黑的棺材缓缓升起,棺材板上贴满了符纸,但已经被蓝莓藤蔓腐蚀得千疮百孔。
\"第四折——开棺!\"侏儒领班的声音变得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棺材盖缓缓滑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眯眼看去,只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女尸,穿着红裙子,脸上盖着一张黄符。
而更恐怖的是,她的手腕、脚踝上,缠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铜钱串。
## **5. 尸语**
棺材里的女尸突然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黄符飘落,露出那张和我七分相似的脸——苍白、腐烂,但轮廓几乎一模一样。她的眼睛是两颗熟透的蓝莓,正缓缓渗出暗紫色的汁液。
\"你终于来了……\"她的嘴巴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我等了你二十年……\"
我浑身发冷,手中的猎刀几乎握不住。二十年?我今年才二十五岁,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戏台上的鬼演员全部跪下,连那些纸人都匍匐在地,像是迎接某种恐怖的存在。只有那个侏儒领班还在站着,但他的身体正在迅速腐烂,蓝莓藤从他的七窍中钻出,开出一朵朵妖异的花。
女尸缓缓抬起手,指向我:\"你是我选中的……最后一个替身……\"
我猛地想起那首诡异的歌谣:
\"摘一颗,替死鬼……\"
难道……我是要被\"替换\"的那一个?
棺材里的女尸突然咧嘴笑了,她的牙齿全是细小的蓝莓籽,每一颗籽上都刻着一张人脸。
\"你以为你师父给你的铜钱是保命的?\"她的声音变得尖锐,\"那是锁魂的!他把你卖给了我!\"
我如遭雷击,师父……把我卖了?
不可能!师父临终前明明说这串铜钱能保我三次不死,怎么会……
女尸的笑声越来越大,整个戏台随之震动,那些巨大的铜钱立柱开始崩裂,无数铜钱像雨一样落下,砸在地上发出金属的脆响。每一枚铜钱落地后都迅速生根,长出蓝莓藤,藤蔓上结出的果实全是人脸。
\"你逃不掉的……\"女尸缓缓从棺材里飘起,红裙无风自动,\"你的命,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定下了……\"
我后退几步,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是山灵的听诊器。它已经完全金属化,像一条蛇一样缠住了我的脚踝。
而更恐怖的是,山灵的身体已经彻底变了——他的皮肤变成了铜钱串的质地,脸上浮现出第七张太师椅上那个陌生女人的面容。
他缓缓抬头,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道:
\"欢迎回家……妹妹……\"
妹妹?!
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山灵——不,现在控制他身体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叫我妹妹?
棺材里的女尸飘到戏台边缘,腐烂的脸贴近我,蓝莓汁液从她眼眶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是我女儿……\"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让我毛骨悚然,\"我死的时候,你才五岁……你师父把你带走了,用铜钱封了你的记忆……\"
我的头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翻滚。破碎的画面闪过——
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抱着我……
她在哭……
然后是血,很多血……
师父把我抱走,往我手腕上缠了一串铜钱……
\"不……\"我摇头,冷汗浸透后背,\"这不可能……\"
女尸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突然扭曲,腐烂的皮肤一块块剥落:\"你以为你能逃?你身上流着我的血!那些铜钱困了你二十年,现在该还了!\"
她猛地伸手抓向我,我本能地挥刀砍去,猎刀划过她的手臂,却没有流血——只有蓝莓汁液喷溅出来,落在我脸上,瞬间灼烧般疼痛。
\"啊!\"我捂住脸,感觉皮肤正在被腐蚀。女尸趁机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喉骨。
\"你的命是我的……\"她狞笑着,\"我要借你的身体……回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窒息感让眼前发黑。就在我几乎失去意识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撞来,将女尸狠狠撞开。
我摔在地上,大口喘息,抬头看去——是李念山!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蓝莓藤化,但竟然还保留着一丝神志,死死抱住女尸。
\"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她不是你娘……她是……\"
话没说完,女尸的指甲就刺进了他的喉咙,蓝莓藤瞬间从他嘴里爆出,将他彻底吞噬。
我踉跄着爬起来,戏台已经彻底变了——地面蠕动着,像是活物的内脏,那些铜钱长出的蓝莓藤全部指向我,果实上的人脸齐声尖叫:
\"回来!\"
\"回来!\"
\"回来!\"
山灵——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东西——朝我走来,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别挣扎了,妹妹……娘等了太久了……\"
我咬牙,猛地扯下手腕上的铜钱串。既然师父说这铜钱能保我三次不死,那它应该还有用!
女尸看到我的动作,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别动它!\"
我毫不犹豫,将铜钱串狠狠拍在地上。
\"咔嚓!\"
天枢墙彻底碎裂。
铜钱碎裂的瞬间,整个戏台剧烈震动,像是发生了地震。所有灯笼同时炸裂,蓝火四溅,那些鬼演员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一点点崩解。
女尸疯狂地扑向我,但她的身体正在迅速腐烂,像是加速了死亡过程。她尖叫道:\"你毁了它!你毁了唯一的通道!\"
我跌坐在地,看着她的皮肤一块块脱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而更恐怖的是,白骨上刻满了符文——那是镇压邪祟的镇魂咒!
\"你……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我颤抖着说,\"你是被镇压在这里的……东西……\"
女尸的脸彻底腐烂殆尽,露出下面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苍老、狰狞,根本不是之前那个和我相似的女人。
\"聪明……\"她的声音变了,变得苍老嘶哑,\"但那又如何?你毁了镇物,我也自由了……\"
她猛地张开双臂,戏台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面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蓝莓藤从洞里涌出,每根藤上都缠着一具尸体——全是这些年在老坟山失踪的人!
而最深处,是一具小小的红棺材,棺材盖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身体……终于自由了……\"女尸——不,现在应该叫它老鬼——疯狂大笑,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在尖叫。
我这才明白,师父给我的铜钱串根本不是保命的东西,而是镇压这老鬼的最后一道封印!而我,是师父选中的\"守棺人\",用我的血脉和铜钱,一直镇着它。
现在,铜钱碎了,它自由了。
老鬼的身体正在重组,蓝莓藤缠绕成新的躯体,而那些失踪者的尸体全部融化,变成它的一部分。山灵的身体也被吸了过去,成为它新躯体的一部分。
我绝望地看着这一切,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枚铜钱——天枢钱的碎片。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用血……封它的眼……\"
我猛地回头,看见师父的虚影站在身后,烟袋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师父!\"我几乎哭出来。
\"七七……\"师父的声音很轻,\"用你的血……封它的眼……它怕你的血……\"
老鬼已经彻底成形,一个由蓝莓藤和尸体组成的巨大怪物,朝我爬来。
我没有犹豫,咬破手指,将血涂在那枚铜钱碎片上,然后猛地冲向老鬼。
\"死吧!\"我怒吼着,将染血的铜钱碎片狠狠按在它那颗最大的蓝莓眼睛上。
\"啊——!\"老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整个身体像是被点燃一样开始燃烧。蓝莓汁液沸腾,那些尸体纷纷脱落,山灵的身体也掉了出来。
戏台开始崩塌,铜钱立柱一根根倒下。我拼命爬向山灵,拖着他往外跑。
身后,老鬼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随着戏台一起,塌陷进那个黑洞里。
地面合拢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那只小小的红棺材突然闭合,将老鬼彻底封在了下面。
天亮时,我和山灵躺在老坟山的山脚下。
戏台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山灵还活着,但半边脸上留下了铜钱纹路,永远无法消退。
我的手腕上,铜钱串的痕迹也还在,像是烙进去的一样。
\"师兄……\"山灵虚弱地开口,\"结束了吗?\"
我望着初升的太阳,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那枚天枢钱虽然碎了,但还有六枚铜钱不知所踪。
而师父的烟袋,还放在那张太师椅上,永远留在了戏台里。
我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颗蓝莓,上面刻着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