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香松木花环歪戴在她发间,冰晶耳坠擦过她滚烫的耳垂,木条与徳洛爱丝伪装的棕发融为一体。
【你总是穿着黑袍,能不看不出来你有秘密就怪了,这样才像村子里的姑娘。】
追踪者的脚步声渐近,徳洛爱丝咬牙扯住??手腕,低头钻进人群。
交握的掌心渗出薄汗,香松木的苦香在奔跑中愈发浓郁。
直到钟楼阴影笼罩住二人,她才松开手。
徳洛爱丝触电般抽回手,花环滑落在地。
远处传来货郎的叫卖声,惊飞一群白鸽。
巷内晦暗,仅有几缕夕光从瓦缝漏下。
??背靠斑驳砖墙,冰晶耳坠在阴影中幽幽发亮。
徳洛爱丝松开手的瞬间,??忽然倾身,指尖抚上她领口歪斜的银扣。
【别动。】
??的声音罕见地失了戏谑,她的目光落在徳洛爱丝锁骨附近,指尖灵巧地穿过哪里的繁复扣眼。
【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徳洛爱丝屏住呼吸,??的额发蹭过她下巴,发间有木香与冰霜的气息,那是她调配的洗发剂的味道。
银扣归位的轻响惊醒了凝滞的空气,她后退半步。
后腰撞上墙壁,惊飞一群屋顶栖息的麻雀。
“该回去了。”徳洛爱丝转身走向巷口,脚步比平日急促几分。
??慢悠悠跟上,在巷口光影交界处突然拽住她的斗篷系带。
【安可,你耳朵好红啊。】
徳洛爱丝没有回头,却也没有甩开那只手。
“太阳晒的,刚才跑的精神焕发。”
暮色中,她们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模糊的灰,像还未融合成形的一体。
两人一回到旅馆,??立刻蜷进还带着体温的布料里。
【今天说的谎比过去两年都多,‘不嗜甜’、‘只陪我逛街’......】
徳洛爱丝拔起一株夜茉莉,淡紫花穗扫过??鼻尖。
“主观意识随时都能改变,喜不喜欢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是吗?】
??突然翻身压住她手腕,四芒星印记在暮色中泛起血光。
呼吸近在咫尺,徳洛爱丝看见少女虹膜中的自己。
是如此,不配得此种幸运。
花穗悄然坠落,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像一声未能出口的叹息。
“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等中午就出发,怎么样。”
【嗯...行吧。】
徳洛爱丝把身体一让,??就滚动到了靠墙床铺的里面。
拍打拍打了自己身侧,示意徳洛爱丝睡在一起。
“两张床”
【我不,安可你身体暖和一些,我下午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快些,被子里好冷的。】
知道徳洛爱丝之后大概是一些拒绝的话,快速打断。
扭扭身子,扑腾双腿,提着被子等徳洛爱丝躺下。
实在有些拗不过,徳洛爱丝还是屈服于??的专政之下。
“晚安。”
【晚安。】
徳洛爱丝背朝??,面朝外,但腰部还是被??的胳膊缠住了,冰凉的像是夏天的空调房。
迅速用风元素吹灭煤灯,流形金丝引动窗帘上的金属铁扣,关上窗帘。
翌日。
听见敲门声,快速起床穿衣,刚推开门,便见一名身着灰蓝制服的男子伫立在门前,他胸前的银质徽章泛着冷光。
“安可小姐,镇长请您一叙。”
男子嗓音低沉,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虽未出鞘,威胁之意却昭然若示。
徳洛爱丝微微眯眼,灰瞳中掠过一丝警惕。
她转身对??轻声道“你先回房间。”
??歪头瞥向卫兵,冰晶耳坠晃出一线寒芒。
【需要帮忙吗?】。
“不必,我能应付,这里还在城镇,不至于。”她拍了拍??的手背,示意对方安心。
晨雾未散时,徳洛爱丝独自踏入会面地点。
铁艺门环叩击声惊飞檐下寒鸦,门缝泄出的暖光映出她灰瞳中的金纹。
徳洛爱丝斜倚着雕花橡木柜,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柜上铜雀摆件的尾羽。
沙里顿背对她站在壁炉前,炉火将他臃肿的影子投在她脚边,如一团随时会吞噬光亮与生命的海渊。
徳洛爱丝的靴跟刚碾过地毯,腐木气息混着锈粉尘扑面而来,是矿脉独有的气味。
沙里顿摩挲着一旁的水晶镇纸,冰层般的镜面映出徳洛爱丝黑袍下紧绷的神情。
“一年零九个月,教堂的雏鸟学会用断翅恐吓猎人了?”
两年前,徳洛爱丝在西娜觉显到时候,第一次与对方谈话,现在的压迫感比那时更甚。
“哪里,镇长,这次找我,又有何贵干。”
“就是想知道你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只是迷路了。”徳洛爱丝灰瞳倒映着沙里顿桌上未盖印的《冰晶石矿脉开采令》。
看样子自己和隆基勒他们解决裂谷的冰霜二尾后,又有相关的产出了。
两个镇子相隔不远,大概率是两个或以上的城镇联合清扫。
“迷路到能带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大摇大摆逛集市?”
他臃肥的手指戳向窗外,晨雾中隐约可见沙里顿的私兵在街角徘徊。
徳洛爱丝呼吸一滞,昨天下午沙里顿果然派人跟踪了她与??。
她面上却浮起困惑的微笑。
“您是说莉莉丝?她只是我在外面遇到的一个朋友,看起来和我很像。
所以就一起同行了,或许是圣源的指引?”
“圣源?”
沙里顿嗤笑,突然转身,烟斗磕在大理石炉台上,溅起几点火星。
他从来不相信圣源,即使神迹真实存在,即使自己的好友身处教堂。
但自己的过往,可从没亲眼见过那些认知中的神允。
感知很敏锐的徳洛爱丝一闻到烟味,毫不遮掩厌恶的在面前呼扇了几手,散去身边的云雾。
“你当初走的无声无息,很突然,突然到,我完全发现不了的地步,教堂里面也鲜有传闻。
直到,再次觉显仪式,你没有到场,我才能够判断你已经离开教堂了。
明明年末的时候,你还在外面四处逛悠,走的很诡异啊。
但估计已经无法追回来,你,既然已经打算离开教堂,为何不来我这里?
我明明可以给你更好的未来。”
徳洛爱丝嗤笑一声,铜雀尾羽在她指间发出细锐的铮鸣。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沙里顿咽了口唾沫,从暗格抽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刺入她眼底那是被镇压的“异教徒据点”还是禁止入内的“危化矿脉”?
逼近两步,在距她半臂处,烟丝焦味混着龙舌兰酒气喷在她鼻尖,手指突然攥住她一缕棕发。
“说说,络何镇包括周围,我都能给你拿下。”
两样徳洛爱丝都极度厌恶的物品气味混合在一起,还有如此冒犯的举动。
徳洛爱丝身子后仰,嫌弃甚至带着杀意的瞪着沙里顿,偏头扯回发丝。
灰瞳倒映着壁炉架上镶金的肖像,只有他一人。
明明已经快一百七八十岁的沙里顿,却无一子嗣,连私生子的传闻都少有。
这点徳洛爱丝曾经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毕竟哪一个高权高禄的人,在这么封建主义社会,能这么一个人一直下去。
也没妻子,都要怀疑这镇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不是恐女就是讨厌小孩,要么就是自己坏事干多了。
炉火突然爆出一簇火花,如惊雷一样短暂的照亮四周,似乎将镜片染上了血色。
徳洛爱丝没好气的转过头,不再继续想沙里顿自己的家事。
“自由,爱,未来。
我不想被人束缚住,所以我需要自由。
我没有被人支持过,所以我幻想被爱。
我的内心充满绝望,所以我眼中没有未来。
这三样,你给的了我哪一个,而且三者合而为一,我才会选择你。
我要,
一个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的友人,
一个在我们之间可以互相尊重彼此的爱人,
一个即使我失败也从不嫌弃辱骂我的亲人。”
随着木柴的噼啪声,对自然的乐曲进行填词。
“...”
沙里顿的瞳孔微缩,沉默着将地图揉成一团,纸团坠入壁炉的刹那。
徳洛爱丝听见窗外传来铁链拖地的细响,是沙里顿的私兵在庭院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