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岸线上，潮水退去后的泥沙中，三十六口铁箱半埋于地，箱体上的浪花纹路在渐弱的海风中泛着冷光。包拯蹲下身，官袍下摆浸在潮湿的沙地里，指尖轻触箱面凸起的纹路。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海战的硝烟，在金属表面刮出几道浅痕。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处看似随意的波浪纹上——那里刻着的根本不是浪花，而是一串微缩的漕运码头标记，每个标记只有米粒大小，却连码头上系缆绳的木桩都清晰可辨。
\"这不是布防图。\"包拯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指腹下的金属纹路冰凉刺骨，\"是改道图。他们把官船航道都重新规划过了。\"
展昭的剑尖\"铮\"地一声撬开最近一口铁箱，剑刃与铁箱摩擦迸出几点火星。箱内整齐码放的并非预想中的兵器，而是数十卷用鱼胶密封的绢本，每卷都用黑丝带捆扎，丝带上绣着细小的莲花纹样。公孙策的银针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光，精准地挑开最上层一卷的封印。绢上的墨迹遇风即显——竟是沿海各州县的粮仓分布详图，每个标注旁都画着朵含苞的黑莲，莲心处还细密地标注着存粮种类与数量。
\"好精巧的隐写术。\"公孙策的镜片映出绢本上忽明忽暗的纹路，他的指尖微微发抖，\"用砒霜溶液写字，遇潮气显形。这手法......\"他突然噤声，因为发现墨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远处突然传来战马嘶鸣。狄青的亲兵押着个五花大绑的倭寇走来，那人右耳缺失，伤口处结着紫黑色的痂，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包拯目光一凝——这伤疤的形态，与三年前陈州大牢逃走的死囚完全吻合！那人的左眼角还有一道延伸至嘴角的旧伤，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划开的。
\"说！\"展昭的剑鞘抵住倭寇喉结，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对方呼吸困难，又不至于立刻毙命，\"这些铁箱要运往何处？\"
倭寇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他突然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公孙策眼疾手快，一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封住其下颌穴道，却见对方鼻孔已经流出黑血——竟是早已服下的缓释毒药发作了！那毒血滴在沙地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烟。
濒死的倭寇突然挣扎着用脚尖在沙地上划出三道弧线，动作之快让押解他的士兵都来不及阻止。包拯瞳孔骤缩：这是漕帮联络的暗记，他在二十年前的案卷中见过！那三道弧线的弯曲程度，分明是......
\"报——\"一名衙役踉跄奔来，靴子上沾满了海藻和泥沙，\"水师战船在五里外截获三艘商船，舱底全是这种铁箱！船上的货单写着......写着是送往扬州织造局的生丝。\"
包拯拂开箱内绢本，露出底层暗格。暗格的机关设计得极为精巧，需要同时按压四个角落才能开启。里面静静躺着块鎏金令牌，正面阴刻\"漕运司巡检\"四个楷体字，背面却用倭文刻着组数字。公孙策突然夺过令牌对着初升的朝阳，金光穿过镂空处，在沙滩上投出个模糊的莲花影子，花心处恰好落在展昭的剑穗上。
\"是时辰表！\"他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令牌边缘的磨损痕迹，\"这些数字对应着各州县官仓轮值的空档！你看这个'三、七、亥'，分明是指每月初三、初七和亥时的交班间隙！\"
海岸线忽然震动起来，细碎的沙粒在木箱上跳动。众人回头望去，九座灯塔废墟中，最中央的那座竟在缓缓下沉！展昭纵身跃至废墟前，剑尖如灵蛇般挑开碎石，露出下面精铁打造的机关齿轮——每个齿槽里都卡着枚毒蒺藜，蒺藜尖刺上泛着幽蓝的光泽。
\"九宫锁。\"包拯拾起半截断裂的机簧，断口处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墨家失传的机关术。这手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发现机簧内侧刻着个微小的\"崔\"字。
狄青的亲兵突然发出惊呼。只见下沉的灯塔基座处，赫然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密洞，洞中整齐摆放着九口黑漆木匣。每口匣盖上都烫着朵怒放的血莲，莲心钉着枚铁针，针尾系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将所有匣子连成一体。
包拯用尚方剑挑开首匣，剑尖在接触到匣盖的瞬间，那根丝线\"铮\"地一声绷断了。里面竟是本《乙亥盐铁考》的残卷，书页边缘有明显的烧灼痕迹。当他翻到某页时，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从书页间滑落——上面用针尖刻着三十六个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官职和......死期！最近的一个日期，赫然就是三日后的甲子日。
\"这是暗杀名单！\"展昭的剑穗无风自动，上面的玉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后这个崔佑远，不就是......\"
\"现任户部侍郎。\"公孙策的银针在玉片上刮出淡蓝色粉末，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是用夜光粉写的，这名单要在暗处才能看得完全。\"他的手指突然一顿，\"等等，这些名字的排列......\"
包拯突然将玉片贴近鼻尖轻嗅，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有股沉香味......是枢密院专用的熏香。去年进贡的那批暹罗沉香，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
海平面突然炸起三道水柱，浪花在空中形成短暂的莲花形状。一艘挂着\"沈记绸庄\"商幌的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那人抬手掷出个铜筒，筒身在半空裂开，洒下漫天纸片，如同冬日里的一场大雪。
\"是海捕文书！\"公孙策接住一张飘落的纸片，脸色大变，\"上面全是各地驻军将领的画像！\"纸上的墨迹遇水即化，转眼间就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熟悉的五官特征。
灰衣人突然掀开斗笠，露出张布满烫伤的脸——正是昨夜坠海的面具人！她喉间发出诡异的笑声，声音忽高忽低，突然从怀中掏出面血旗挥舞。那旗帜不知用什么染料染成，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随着她的动作，沿海九处同时响起闷雷般的爆炸声，腾起的烟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莲花，花心处正好对着枢密院的方向。
\"星火燎原......\"她的声音忽男忽女，随海风飘来，\"......焚尽漕运！\"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她的袖中射出一道银光，直奔包拯面门而来。
包拯的尚方剑脱手飞出，剑身在空中旋转着斩断船桅。桅杆倒下的瞬间，灰衣人纵身入海，却在最后一刻回头对包拯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右手三指内扣，拇指与小指伸直，手腕还刻意翻转了半圈。
\"是陈州漕帮的求救信号！\"展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她到底......\"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浮起大片油花，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的光晕。公孙策的药粉刚触及油面，就窜起丈高绿火。火海中，那灰衣人的身影渐渐扭曲，最终化作一团刺目的火光。奇怪的是，那火焰竟不扩散，只在方圆三丈内燃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着。
包拯弯腰拾起块灼热的船板碎片，背面用焦黑的线条刻着幅残缺的路线图。他蘸着海水在甲板上快速勾画，残缺的线条渐渐组成完整的图案——那分明是条隐藏在官方漕运路线下的秘密水道，沿途标注着十几个鲜为人知的天然溶洞。
\"是漕运密道！\"公孙策的银簪点在某个节点上，簪头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里通向......陈州旧港！那个二十年前就被废弃的码头！\"
朝阳完全跃出海面时，最后一箱绢本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包拯握紧那枚鎏金令牌，望向内陆方向。令牌的边缘已经将他的掌心硌出血痕，但他浑然不觉。三十年前的谜团，或许只有在那个废弃的港口才能找到答案。海风卷着灰烬在空中盘旋，隐约又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只是这次，花瓣间似乎还藏着些什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