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空气仿佛被冻住,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楠婷攥着湿毛巾站在床边,看着慕泽辉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键盘敲击声像一颗颗钉子扎进她心里。梳妆镜映出她浮肿的眼泡,怀孕五个月的腰身让睡衣下摆绷出褶皱,而床头柜上,那杯凉透的蜂蜜水是她今早特意为他煮的。
这已经是冷战的第七天。自从从娘家回来,慕泽辉就像换了个人。早上她熬好粥,他端起碗转身就进书房;她试探着整理他乱丢的衬衫,指尖刚触到衣角,他便一把夺过塞进衣柜。此刻他背对着她,游戏角色在屏幕里厮杀,蓝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冷硬如冰。
楠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娘家时,楠豪会默默把剥好的山竹放进她碗里,南柯总变着法炖补汤,就连一向严厉的母亲也会坐在床头,用粗糙的手轻轻梳理她的头发。可现在,面对这个曾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男人,她却连开口的勇气都在消散。
“泽辉……”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毛巾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你真的不打算解释吗?”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慕泽辉摘下耳机,脖颈转动时发出生硬的声响,像生锈的齿轮。他扯了扯领口,露出里面没扣好的衬衫纽扣:“解释什么?我养自己爸妈和妹妹,天经地义。”
“那我的感受呢?” 楠婷的声音陡然发颤,小腹突然传来抽痛,她下意识扶住床沿,“你工资五万多却骗我说三万,现在我没工作又怀着孕,每个月房贷车贷……”
“够了!” 慕泽辉猛地起身,床着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抓起桌上的烟盒,金属打火机开合声清脆得吓人,“整天就知道抱怨!我在外面赚钱容易吗?我妈说你娇气,果然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楠婷被呛得眼眶发红。记忆突然闪回恋爱时,慕泽辉会为她擦去嘴角的冰淇淋,说她眼睛红了像小兔子。可现在这双眼睛,在烟雾后变得陌生又冷漠。她低头看着隆起的小腹,那里正有个小生命在轻轻蠕动,泪水终于决堤:“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知足的怨妇?”
慕泽辉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皮球,橡胶底与地板摩擦出刺耳声响:“随便你怎么想。” 他转身拉开门,冷空气裹挟着楼道声涌进来,“我去公司加班。”
房门重重摔上的瞬间,楠婷跌坐在床沿。枕头还残留着慕泽辉的气息,混合着汗味刺得她鼻腔发酸。她颤抖着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楠豪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拇指悬在拨号键迟迟按不下去 —— 她怎么说得出口?说自己当初不听劝阻执意结婚,现在被丈夫欺骗冷落?
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银线。楠婷蜷缩着躺下来,手轻轻覆在肚子上。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犬吠。曾经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如今在婚姻这座孤城里,连哭都要小心翼翼。
月光在地板上的银线逐渐西移,楠婷盯着天花板,听着墙上挂钟 “滴答滴答” 的声响,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割着她的心。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汽车驶入小区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她屏住呼吸,听着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慕泽辉满身酒气地晃了进来。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扣子错扣得乱七八糟,皮鞋上还沾着泥点。楠婷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到他通红的双眼,心里一紧:“你又喝酒了?”
“要你管!” 慕泽辉一把甩掉皮鞋,踉跄着往沙发上倒去,“在外面累死累活,回来还要看你的脸色。”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的含糊,却依旧尖锐得刺人。
楠婷下了床,想去倒杯水给他解酒,却被他一把推开:“别假惺惺的!当初结婚就不该听你的,非要买这个破房子,现在压力这么大,你还整天挑刺!” 他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直直扎在楠婷心上。
“我挑刺?” 楠婷的声音因委屈而颤抖,“慕泽辉,你摸着良心说,自从结婚后,我哪点对不起你?怀孕后我失业了,全心全意照顾这个家,你却背着我给家里赚那么多钱,还骗我工资……”
“够了!” 慕泽辉突然咆哮着站起来,掀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哐当” 一声,碎片四溅。楠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柜子,小腹一阵剧痛。
“你疯了!” 楠婷捂着肚子,泪水再次涌出,“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对我?”
慕泽辉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酒醒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别拿孩子威胁我,一天天就知道拿孩子说事。” 说完,他转身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楠婷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小腹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强忍着站起来,摸起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她不想让娘家人担心,可此刻的她,孤立无援,满心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冷战愈演愈烈。慕泽辉回家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即便在家,也是和楠婷分房睡,两人之间除了偶尔的争吵,再无其他交流。
正午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散不了屋里凝滞的寒意。楠婷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茶几上小姑子一家留下的零食包装袋,隆起的五个月孕肚让她的动作格外笨拙。自从冷战开始,慕泽辉愈发对家里不闻不问,而小姑子慕娇娇一家更是把这里当成了免费旅馆。
“饺子,别乱跑!” 慕娇娇瘫在沙发上刷着短视频,头也不抬地喊了句。她三岁的儿子饺子正举着玩具剑在屋里横冲直撞,塑料剑身划过楠婷刚擦净的玻璃茶几,留下几道白痕。楠婷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饺子一个踉跄,朝着楠婷的方向跌过来。楠婷下意识地后退躲避,却被地上散落的玩具绊倒。她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后腰磕在茶几角,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饺子吓得哇哇大哭,而慕娇娇只是皱了皱眉头:“多大点事,至于吗?”
楠婷咬着嘴唇,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她低头一看,浅色睡裤上洇开一片暗红。“血……”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死死抓住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
正在书房打游戏的慕泽辉听到动静冲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呆立在原地,看着妻子狼狈的模样,手足无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婆婆也从厨房冲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 她转向慕娇娇,眼睛瞪得滚圆:“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要真出了事,你们良心能安?”
慕娇娇这才慌了神,扔下手机跑过来:“哥,这…… 这也不是故意的啊!” 张强缩在角落,一句话也不敢说。
去医院的路上,慕泽辉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地颤抖,额头上布满冷汗。楠婷躺在后座,泪水无声地滑进头发里。产检室的门关上时,他像困兽般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上。
“多亏送来得及时,再晚一点,胎儿就保不住了。” 医生的话让慕泽辉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楠婷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荒唐。
回到家,屋里一片死寂。慕娇娇一家低着头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慕泽辉突然暴怒,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塑料凳:“收拾东西,马上滚!” 他转向楠婷,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懊悔:“老婆,对不起,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婆婆也在一旁抹着眼泪:“造孽啊!这都什么事!娇娇,你们还是回老家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泽辉让你妹明天再......”“现在就离开...\"慕泽辉瞪着张强:\"你最好找个工作,把我妹照顾好,不然我饶不了你,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钱,好自为之吧。”
慕娇娇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却被张强拉着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拖着行李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又匆匆消失在门外。
夜已深,楠婷独自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慕泽辉搬了把椅子守在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下气地说着:“老婆,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工资卡都给你,你别生气了……”
楠婷背过身去。她知道,这道裂痕,或许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轻易修复的。而这个家,她要好好守候,以后万事都要留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