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办公室的百叶窗透进几缕晨光,香奈儿五号香水的尾调还夹杂着昨夜的烟味。
林昭用指尖抵着太阳穴,面前摊开陈默传来的采购合同——某三甲医院去年采购的进口彩超机,单价比市场价竟然高出三十万。
“叩叩。”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陈律师抱着一个深棕色文件袋,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显然是从外面小跑过来的:“苏律师,林科员,我拿到了。”他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封皮上“云州中心医院住院部”的红色字样刺得人眼睛生疼。
苏绾掐灭细烟,酒红色套装摩擦牛皮纸发出沙沙声,她抽出一沓住院登记记录。
林昭凑过去,看见同一日期下,普通病房的登记栏大片空白,VIp病房却标着“满员”,更下方还有铅笔写的备注:“王姐留床,13床加五千”。
“这是住院处老张偷录的监控。”陈律师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他说上个月有个农民工摔断腿,家属跪着求加号,护士扫了眼缴费单就摇头;转头来了个拎爱马仕的,递了张银行卡,直接住进特需病房。”
林昭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的笔记本,系统的蓝光在视网膜上跳动。
人性图谱模块突然展开,中心医院院长周正的履历浮现在眼前:妻子是私立康旭诊所的法人,儿子名下有三家医疗咨询公司,资金流水里“咨询费”“中介费”的标注像根刺扎进他眼底。
“苏律师,”他抬头时目光灼亮,“我们需要发起一场公益倡议。”
苏绾的指尖在文件上停住,眼尾微微挑起:“公益诉讼?那些利益集团会把你撕得粉碎。”
“不是诉讼。”林昭翻开系统推演的界面,淡蓝色光雾里浮现着“医疗公平倡议”的方案,“联合受害者家属开小型发布会,用他们的故事撕开缺口。系统推演过,媒体介入后,舆情关注度能提升400%。”
陈律师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堆成了沟壑:“我手里有七个愿意发声的家属。上周那个咳血的老刘,他女儿昨天还问我,能不能让她爸的病历被更多人看见。”
苏绾盯着林昭紧绷的下颌线看了三秒,突然起身去翻衣柜:“把发布会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三点。”她套上一件米白色风衣,口红在唇上抹出利落的弧线,“我让助理联系《云州时报》的顾记者——那姑娘最会抓痛点。”
发布会当天,区政府楼下的小礼堂挤得满满当当。
林昭站在后排,看着老刘的女儿攥着诊断书上台,手背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白:“我爸在走廊躺了十七个小时,特需病房的门始终关着。”
顾轻语的相机快门声连成串,镜头里的女孩鼻尖发红,声音却像钉子:“我不要赔偿,我要问——为什么有钱就能买床,没钱连命都不配?”
当晚,《云州时报》头版标题刺眼:《谁在贩卖救命的床?
》。
林昭刷着手机,评论区像炸开的油锅:“我妈也遇到过!”“查!必须彻查!”
“小林,”张主任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昭的系统分析,他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亮着满屏的热搜,“舆情科刚报上来,现在网上讨论量破两百万了。宣传部那边问,区里什么时候给回应?”
林昭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封皮上“基层医疗资源配置优化方案”几个字墨迹未干:“这是系统生成的方案。分级诊疗分流轻症,远程会诊联动三甲,床位共享平台实时更新——”他指了指文件里的流程图,“能让普通病房使用率提升35%。”
张主任翻到第二页时,原本紧绷的眉心舒展开了:“这个思路好!特别是床位共享,能堵上不少暗箱操作的漏洞。”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我现在就拿给李主任看,争取这周上区政府常务会。”
次日清晨,林昭穿着便装走进云州中心医院急诊科。
消毒水味混着家属的抽噎声,他在走廊尽头找到正在给病人换药的护士小王。
“姑娘,这床怎么空着?”林昭指着贴了“设备维护”的病房。
小王的手顿了顿,眼神往护士站扫了扫,压低声音:“那是给‘关系户’留的。上周有个老太太哮喘发作,我们想挪进去,护士长说‘没接到通知不能开’。”她扯了扯发白的护士服,“其实设备早修好了,锁着门就是等电话。”
下午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老中医李大夫揉着酸痛的肩:“我们这有彩超机,可居民都挤去三甲医院。要是能远程会诊,我把片子传过去,专家指导着看,既分流了病人,我们也能学到东西。”
林昭把录音笔里的内容上传系统,光屏上立刻跳出热力图:普通病房空置率28%,特需病房超载15%,私立诊所转诊提成占医生收入12%。
他盯着这些数字,把分析报告传给卫健委时,鼠标点得格外重。
深夜十点,林昭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他接起时,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冷笑:“林科员,你玩得挺嗨啊?”
“我只是想让每个病人都能安心看病。”林昭靠在沙发上,系统危机预警的红光在手机屏上跳动。
“安心?”对方的声音突然拔高,“你知不知道断人财路是什么下场?”
“我只知道,”林昭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指腹蹭过父亲笔记本的封皮,“有人在病床上等得断了气。”
电话“咔”地挂断。
林昭打开系统,“危机预警”模块跳出三个红点:医疗系统内部阻力、私立诊所反扑、舆论反转可能。
他起身翻出笔记本,钢笔尖悬在“医疗改革”四个字上方,墨迹在纸页上晕开了一个小团。
凌晨三点,林昭还在整理当天的医疗数据。
系统光屏突然闪烁,一行新关键词从数据流里钻出来:“云州医疗集团”。
后面跟着一串加密数字,像是某种账户流水。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投下一片阴影。
笔记本的封皮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父亲用蓝黑墨水写的“为民”二字,正静静躺在纸页最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