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拉开车门，冷冽的风裹着雪粒灌进来，赵主任把副驾的暖风口调得更猛些：\"先说说，匿名邮件里到底是什么？\"
公文包搁在腿上，林昭能感觉到里面U盘的棱角硌着大腿——那里面存着他熬了三夜从父亲旧笔记本里破译出的审计数据，还有上周在档案局翻到的拆迁补偿款流向异常记录。\"有人把区里近三年的副科晋升考核数据动了手脚。\"他喉结滚动，\"特别是李明杰的民主测评表，有七份签名笔迹高度相似，像是同一人代签。\"
赵主任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住，指节泛白。
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照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你怎么发现的？\"
\"我比对了去年他负责的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报销单。\"林昭摸出手机，调出两张照片，\"这是他报的水泥采购单，供货方是'云州宏发建材'，可我查了工商系统，这家公司三年前就注销了。\"他点开第二张照片，\"这是上周他交的社区调解记录表，调解对象是张阿婆，可张阿婆上个月刚搬去女儿家，根本不在云州。\"
赵主任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在雪地上滑出半尺才稳住。
他掏出老花镜戴上，凑近手机屏幕，镜片上蒙了层白雾：\"这些证据...你保存好了？\"
\"存在加密云盘，钥匙在我爸当年的怀表里。\"林昭望着前挡风玻璃上积雪渐厚，\"赵主任，我查过李明杰的银行流水，他账户里有笔二十万的转账，对方是'云州天楚贸易'——苏绾律所的顾问单位。\"
\"啪\"的一声，赵主任捏碎了刚拆开的润喉糖包装纸。
他突然踩下刹车，车停在区政府大院外的老槐树下，树冠上积雪簌簌落进前盖：\"你知道副科长的位置为什么空出来？\"
林昭摇头。
\"原科长上周被市纪委叫去谈话了。\"赵主任摘下眼镜揉眉心，\"他分管的招商办收了企业好处，给不符合资质的项目开绿灯。
现在上面盯着青阳区，谁这时候出岔子...\"他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你父亲当年就是太刚，查拆迁款挪用查到了某位领导的亲戚，结果被安了个'工作失误'调去街道。
小林，我不是要你退缩，但李明杰背后...\"
\"我知道。\"林昭抽回手，掌心还留着赵主任的温度，\"所以我需要系统。\"
赵主任一怔：\"什么系统？\"
林昭没回答。
他望着车窗外飘雪，想起今早对着镜子启动\"人性图谱\"时的场景——镜面突然泛起蓝光，李明杰的脸浮现在虚空中，眉心红点闪烁，下方标注着\"利益诉求：副科职级+十万奖金性格弱点：贪小利，惧内\"。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目标人物正联合财务科王姐伪造季度考核表，建议72小时内收集证据。\"
\"赵主任，我有把握。\"林昭打开公文包，取出父亲的老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照片——年轻的林父穿着白衬衫站在拆迁现场，身后是\"阳光拆迁\"的横幅，\"我爸说过，查账要查三联单，找人要找目击者。
我昨天去了红光社区，当年被李明杰'调解'过的刘大爷说，他根本没在调解书上签过字。\"
赵主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拍了拍林昭后背：\"明早八点，来我办公室。\"他发动车子，\"先送你回家，明天还要上班。\"
车停在楼下时，雪已经小了。
林昭下车前，赵主任摇下车窗：\"记得，别单独行动。\"
回到家，林昭把笔记本锁进抽屉，转身时瞥见电脑屏幕亮起——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李明杰进入青阳区政府大院，当前位置：302办公室（财务科）。\"
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调出监控画面：李明杰正弯腰和财务科王姐说话，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
王姐推了推眼镜，往窗外张望，正好和监控镜头对视。
林昭心脏猛跳，立刻关掉画面，额头渗出冷汗。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会我帮你占了离投影仪最近的位置，需要的政策文件都整理好了。\"
林昭盯着对话框里的小猫表情包，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茶水间，沈清欢端着两杯咖啡过来，杯壁上还凝着水珠：\"听说赵主任最近咳嗽，这杯加了枇杷蜜。\"她的指尖擦过他手背，像片羽毛，\"你父亲的事...我相信你。\"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林昭就启动了系统的\"危机预警\"——副科晋升后解锁的新功能。
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48小时内存在证据泄露风险，建议立即联系可信人员协助收集财务数据。\"
他敲了敲沈清欢办公室的门。
门开时，她正踮脚够高处的文件盒，米色毛衣下摆露出一截雪白的腰。\"林昭？\"她转身，发梢扫过脸颊，\"找我有事？\"
\"关于李明杰的考核数据。\"林昭递过U盘，\"我需要近三年的财务流水，特别是招商办的项目款。\"
沈清欢接过U盘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他指尖：\"李会计是我表姨，她今晚值夜班。\"她从抽屉里摸出块巧克力塞给他，\"拿着，你昨天肯定又没吃早饭。\"
当晚七点，林昭在财务科门口等到沈清欢。
她裹着件驼色大衣，手里提着保温桶：\"给表姨送的鸡汤。\"门开时，李会计探出头，眼角的皱纹堆成笑：\"清欢来啦？
快进。\"
三人挤在狭小的档案室里，李会计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小昭和清欢说的那些数据...我调了近三个月的转账记录。\"她指着电脑屏幕，\"看这里，3月15号，有笔十二万的款打给'云州兴达贸易'，可兴达贸易的法人是李明杰的表弟。\"
沈清欢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截了张图：\"还有4月2号，五万块打给'云州康旭咨询'，这家公司的监事是李明杰的大学室友。\"
林昭盯着屏幕上的转账记录，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异常资金链，建议标记关键节点。\"他摸出笔在笔记本上划重点，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团：\"这些钱最后都进了同一个账户——，户主是李明杰的妻子。\"
李会计倒抽口凉气：\"这...这是套取公款啊！\"
\"表姨，您先别慌。\"沈清欢握住她发抖的手，\"我们只需要拷贝这些记录，其他的交给赵主任处理。\"
拷贝完成时，窗外已经全黑了。
林昭把U盘贴身收好，沈清欢裹紧大衣送他下楼：\"明天我帮你把这些数据做成图表，更直观。\"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你...害怕吗？\"
\"怕。\"林昭实话实说，\"但我爸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纸条，写着'真相不会永远沉默'。\"他低头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走到路口时，手机突然震动。
未知号码，林昭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压低的男声：\"林昭，识相的就把手里的东西删了，不然...\"
\"不然怎样？\"林昭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是像我爸当年那样被调去街道，还是像原科长那样被纪委谈话？\"
对方沉默两秒，突然笑了：\"你会后悔的。\"
挂断电话，沈清欢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我在。\"
林昭望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忽然想起系统分析过她的人性图谱——\"性格标签：忠诚、细腻、重情义；利益诉求：家庭安稳，工作被认可\"。
此刻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他突然觉得，那些威胁的话没那么可怕了。
回到家，林昭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的转账记录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他打开文档开始整理证据，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雪又大了，落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凌晨一点，文档最后一页写着：\"以上数据均来自青阳区财务系统原始记录，附转账凭证及工商信息截图。
提交人：林昭。\"
他合上电脑，望着窗外飘雪，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关键证据链完成度90%，建议24小时内提交上级。\"
林昭摸出手机，给赵主任发了条消息：\"证据已整理，明早九点办公室见。\"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声。
雪光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牌被积雪遮住了最后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