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在玻璃窗上晕开细碎的光斑，像无数被揉碎的星辰。林清雪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视网膜上灼烧着最后残留的残影 —— 本该呈现项目方案的界面此刻只剩刺眼的空白，鼠标指针在黑色背景上诡异地闪烁，仿佛某种无声的嘲笑。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寒意。茶水间传来同事压低的窃笑，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精准地扎进她的耳膜，又顺着血液钻进心脏。
她机械地点击回收站图标，金属质感的鼠标滚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空荡荡的界面刺得她眼眶发疼，连临时文件都被彻底清空，仿佛这个倾注了团队三个月心血的方案，从不存在过。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裹挟着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像某种诡异的催眠曲，将不安的情绪一圈圈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林总监！甲方二十分钟后就要视频会议！” 助理小吴撞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怀里的文件夹被汗水浸湿边角，塑料封皮发出刺耳的脆响。他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额角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浅色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痕迹，“这个季度的 KpI 就指望这个方案了！”
林清雪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部，却无法冷却沸腾的血液。她想起今早赵铭意味深长的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是裹着冰碴；还有昨天深夜收到的匿名邮件 ——“小心身边人”，黑色字体在白色背景上刺得眼睛生疼，此刻在脑海中不断放大。手机在掌心发烫，通讯录翻到高阳的号码又迅速划开，最近半个月因为叶诗涵频繁出现在高氏集团新闻里的争吵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她突然害怕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就像害怕面对逐渐破碎的信任。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周芸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来，发丝整齐地盘在脑后，每一根碎发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位置。她嘴角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眼尾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那抹笑意随着她将 U 盘插进投影仪的动作愈发明显。大屏幕缓缓亮起，林清雪感觉血液瞬间凝固 —— 那赫然是她上周在部门会议上提出的初稿框架，连角落里用红色批注标出的修改建议都一模一样。
“周芸，你 ——” 林清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会议室突然涌进几个同事，赵铭双手插兜跟在后面，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将他眼底的算计都藏进那层镜片后的阴影里。
“小林，方案被泄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赵铭打断她，语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却隐隐透着幸灾乐祸的暗流，“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周芸的方案虽然不完善，但至少能应急。” 他扫视众人，目光在林清雪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大家抓紧时间补充细节，半小时后给甲方交差。”
散会后，林清雪独自留在空荡的会议室。窗外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思绪。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高阳发来的消息：“晚上八点，老地方。” 她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七年前两人第一次约会时，他也是这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定下时间，那时的霸道带着令人心动的温柔，如今却只剩窒息般的压抑。
晚上七点五十分，林清雪推开 “云端” 咖啡馆的雕花木门。熟悉的咖啡香气混着钢琴声扑面而来，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高阳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美式咖啡已经凉透，表面浮着层褐色的油膜，像极了他们之间变质的感情。他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与今早财经新闻里叶诗涵挽着他出席慈善晚宴的画面重叠。
“这是什么？” 话出口才惊觉语气尖锐。林清雪攥紧包带，指甲在皮革上留下月牙形的压痕。服务员适时送来提拉米苏，瓷勺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在为这场对峙倒计时。
高阳的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清雪，有些事我本想找机会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叶诗涵为什么总能出现在你该出现的地方？还是解释我们的方案为什么会被泄露？” 林清雪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极了暴雨中飘摇的风铃，“赵铭今天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我的创意救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像是被最信任的人当众扒光衣服！”
高阳猛地起身，咖啡溅在雪白桌布上，晕开深色的花。“你为什么总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脖颈青筋微微暴起，“叶诗涵不过是我妈安排的挡箭牌！至于方案……” 他突然噤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慌乱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林清雪顺着他慌乱的眼神望去，咖啡馆落地窗外，叶诗涵撑着透明雨伞站在雨幕中，红唇微张，像是在说着什么。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混着街道的喧嚣，叶诗涵的指尖轻轻划过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宛如一道无形的隔阂。高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指节泛出青白。
“原来如此。” 林清雪抓起包，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凌乱的节奏。身后传来高阳的呼喊，却被玻璃门隔绝在外。暴雨浇在身上的瞬间，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她终于明白那封匿名邮件的深意 —— 最危险的敌人，或许从来都不在暗处，而是藏在那些披着信任外衣的亲密关系里。
回到公寓，林清雪蜷缩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通讯录里 “赵铭” 的名字被反复选中又取消，最终停留在一条陌生号码的未读短信：“想知道真相，明晚十点，中央公园湖心亭。” 短信发送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七分，正是方案被泄露后最混乱的时刻，发件人头像一片空白，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引诱着她踏入未知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