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
耳边像是有烦人的苍蝇一直在叫。
温热水流淹没两片眼睫,随着眼睫轻微颤动,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晕得眼皮湿漉漉的。
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耳旁那声音却不停歇,迟病用手指捋开遮挡住视线的湿发,酒劲没有下去,眼瞳因为蒙着一层水汽显得空洞洞雾蒙蒙的。
他的头靠在凉飕飕的浴缸壁上,浑身衣服已经因为洗澡的缘故被人脱光了,两条手臂无力扒在浴缸边上,胃里是不大舒服的感觉,眉头无意识紧紧蹙着。
迟病醉糊涂了,朦朦胧胧间好像看见了他哥迟韫。他像是陷入梦里丧失逻辑的人,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于梦境,恍恍惚惚间叫了声哥。
那人给他擦背的动作似是僵了一下,五官轮廓在氤氲的水雾之间显得并不清晰,却像是记忆里面疏离温和的模样。
迟病见迟韫不回应自己,又追着执拗地叫了一声,声音因为醉酒的缘故哑得不行,大有一种迟韫不回应自己就一直不停叫下去的样子,“哥……”
那人最终迟疑了一下才回应,“怎么了?”
得到回应后迟病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几十秒以后才低声道,“难受……”
像是吃了见手青一般,迟病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万花筒一般的一片光怪陆离之中,深绿色的细小的细胞壁在他眼前不停破裂又合并,他只是清醒了一会眼睫又紧闭起来睡过去了,恍恍惚惚间迟病突然听见了海浪拍打的声音,听见了从海底深处里传来的鲸鱼的叫声。
浴室里。
江软身上的睡衣已经湿了,脖颈上也沾着许多水珠,他愣了一下,是第一次见到迟病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
不舒服了居然会喊难受。
清醒时的迟病,牙齿被敲碎了也只会咽进肚子里闷不吭声,却会对着他口中的哥哥敞开柔软内心露出这样一副脆弱模样。
江软酸了,面无表情的给意识不清的醉鬼洗澡。
等到把迟病弄出浴室带到沙发上的时候,迟病又醒了一会。
迟病这一回像是认出了眼前这张脸就是江软那不知廉耻的臭小子。
迟病其实心里对江软有一点儿气,气他是个害得陆溪融一生悲惨的软饭凤凰男,所以清醒的时候迟病对江软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喝醉的时候迟病就完全藏不住了。
上手就蹂躏面前这张总是故作人畜无害的可恨的脸。
江软被他掐得有一些疼,吃痛朝着迟病嘟囔了一声自己疼。
迟病听见江软说疼,纵使喝醉了,那老虎钳子还是松开了,偏过些头,懒得再去看面前这张烦人至极的脸。
醉得意识不清的迟病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知道江软趁着他喝酒断片那会功夫,在浴室里把他身上的富江纹身跟脖颈上的纹身永远留在了手机的隐藏相册里。
江软觊觎迟病左脸颊上那两点漂亮小痣已很久了,趁着迟病醉着意识不清,故意逗弄他似的去触碰他的脸。
迟病被弄得烦得很,抓着江软的手腕不让他碰自己。
江软忽然想起迟病方才在浴室里喊另一个陌生男人哥,压低声音去唬他,“小迟……怎么哥连碰你一下都碰不得了……”
却没想到还真被江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迟韫以前就是这样叫迟病的。
就跟陆溪融叫陆冰迟那样,迟韫以前会叫迟病小迟。
温柔又亲昵的叫法。
迟病有些没反应过来,稍微睁大眼睛像是想要仔细去看江软的脸,江软却恶劣至极的用手蒙住了迟病的双眼遮挡住他的视线。
迟病最具侵犯性的狭长双目被遮挡住以后,暴露在江软视线里的便只有迟病的下半张脸。
美人在骨不在皮,迟病的脸却是张从皮相优越到骨相堪称艺术品般的脸,甚至到了一种雌雄莫辨的地步。那宛若石榴粒般嫣红颜色的唇瓣,冰冷面皮甚至能令人联想到聊斋志异里化身为美人的精怪。
江软没忍住直勾勾盯着看了几秒。
等到江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鬼使神差的将脸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