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弟子进来时，温琼之已经在苏醒的边缘，她在幻象里奋力挣扎着，一点点摆脱那些黑影。
就算没有薛晟多此一举的行为，她也能醒。
偏偏这个家伙是个心思多，胆又大的，这会儿倒叫他得了个关心师长的好名头。
“修远，去把我衣架上搭着的衣袍取来，而后把桌案上的果盘送到浴池去。阿靖，你待会一块儿去到殿外候着。
至于薛晟，你既然承认错误，要求责罚，那我满足你。”
醒来的温琼之同刚刚那脆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们瞬间将她的苍白面容遗忘，僵着身子出殿。
薛晟还在原地，温琼之则披上外袍，掀开了被角坐到床边，脚踩在踏跺上。
“过来。”
薛晟跪行到温琼之面前，瞧着她刚缓过来的面容，有那么一丝后悔。
或许他就该和闻修远说的一样，要她就那么死去。
可她最开始那副倒在床边无人可依的模样，像极了他的母亲，母亲也是那般无奈无助，苦苦挣扎着。
“不是恨我吗？”
“胆子大到敢近身，却没有趁机杀我？”
“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温琼之的手依旧冰凉，她轻轻搭在薛晟脸上，薛晟只有些怅然地视线飘向其他地方。
“是，后悔。”
“你倒是坦诚。所以，你是为了什么而冒险的？”
“我说了你就会给吗？”
“你且说说呢？”
“入住偏院。”
薛晟抬眸同温琼之对视，却见女人轻嗤一声，抬脚踢上他的胸口，险些将他推倒。
“我感谢你的坦诚，但你也该有自知之明。”
温琼之的裤袜穿戴得很是齐整，她隔着层层布料抵在薛晟胸口，拿捏着力道缓缓使劲，最后他还是被踹倒了。
“我的鞋去哪了？”
薛晟瞥见慌乱中被踢到角落的鞋子，本想拿起给温琼之穿上，但她动作迅速地抢过去自己穿好了。
温琼之不想再看见这张追忆过往、饱含愁思的脸，更没心情收拾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她只想尽快沐浴去去身上的晦气。
薛晟跟着她出殿，门外的两人早已等候多时。
“闻修远，把薛晟送回洞府。”
温琼之没有瞧俩门神一眼，左手一伸，席长靖的手臂就搭过来扶她。闻修远则拉着薛晟御剑离开。
走向浴池的路上，温琼之开口问席长靖作何感想。
“薛师兄他，虽越过您发号施令，但也是为了您考虑.....”
越往后，他说话声越小，生怕惹温琼之不快。
温琼之抽回手，停下，她没有看向身侧的席长靖，而是神色淡漠地注视前方。
“他之前敢杀我，我便不能赌他的好心。更何况，他怎么不让你这个最得我重视的弟子近身？他就一点私心也无吗？他想通过这次的行为达成什么目的？”
温琼之留给席长靖一些云里雾里的话，便把他赶走。
席长靖内心复杂，他似乎惹师尊生气了。至于薛晟，他一向是三人里最聪明的，自己又怎么明白他的用意？
“可有事？”，前来寻找席长靖的闻修远关切询问。
“大师兄怎么这么问？”
“她平时最关注你，现让你送她去浴池，很奇怪。”
“是啊，真奇怪......不过没事。”
闻修远点头，没被占便宜就好。
三弟子各自回房休息，却都没有好眠。
————
上一次亲身授课已是不知多久的事了。
闻修远和席长靖对于阔别已久的教导有些紧张，但愿不是以授课之名行凌虐之事。
薛晟也被他们带来，他很淡定，没有表情，只垂眸静静立在练武场中央。
温琼之换了身利落劲装出场，她授课的目的，主要是拉近席长靖的心，以及测试他们的能力。
闻修远是老徒弟了，也不像表面那么傻，属于次要。
薛晟，不重要。他只要人在身边就好，心归属何处，不关她的事。
“闻修远，你不是早学完xx剑法了吗？怎么还是不连贯？”
“席长靖，动作这么慢，是打算给刚入门的弟子做表演吗？”
“薛晟，剑招使得花里胡哨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三人都手持弟子剑，在温琼之面前展示他们学的剑法。根据灵根不同，他们所适配的剑招也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得到温琼之肯定的.......
“你们的剑法都一样烂。”
温琼之眼神上下扫视三人，侧着脸露出一个很刻薄的表情，而后用木剑把他们的剑一个个打飞出去。
“薛晟，你自己去旁边用基础剑法挥剑五千下，什么时候挥完就什么时候走。这是我给你的惩罚，也是锻炼你的耐力。”
“闻修远，席长靖，把你们的剑捡回来，别再让我看见剑脱手。若是连自己的剑都护不住，你们还能护住什么？”
三人不发一语，听从温琼之的指挥行事。
闻修远和席长靖分别挥剑，期间除了抵御温琼之的突然袭击，还要接受她的语言攻击。
“山脚下遛弯的老太太手脚都比你们灵活。”
“横劈的力道轻飘飘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弟子。”
被教训的二人已经无法思考了，但他们依旧从言语里找到了一处漏洞，师尊不是只收过他们三人吗？
罢了，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但凡他们动作迟缓一点，姿态不标准一些，就会得到温琼之的木剑突击。不会流血，但很痛，同时还会被惩罚去和薛晟一起挥剑。
挥剑也就算了，挥满一百下后他们还得马不停蹄地回到中心继续使剑法，一点不得空闲。
温琼之看着三人被支配到无法思考的模样，只觉自己是世上最好的师尊，如此亲力亲为，实在世间少有啊~
除了中午让席长靖溜出去吃午饭，其余时间三人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直到日落，闻修远和席长靖明显能适应温琼之的教学，还能在她突击的时候勉强格挡住一招。
当温琼之宣布训练结束时，闻修远和席长靖终于长呼出气，拜谢行礼后目送师尊离开。
另一头的薛晟，还在挥剑。五千不是个小数目，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记着数。
“师兄，她走了，要不你先歇会儿......”
“不用，天快黑了，你们走吧。”
席长靖有些担心他吃不消，但闻修远出声提醒他这是“惩罚”，这才作罢离去。
薛晟机械性挥剑的同时也思考了很多，目前闻修远和席长靖二人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助也能活，毕竟温琼之完全没有杀他们的心思。
而他的聪明不入温琼之的眼，还要默默承受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这是薛晟所无法忍受的。
莫非要他同那两傻子一样，心口一致，言行如一，才能讨得好处吗？
最后一剑挥下，隐隐的剑气荡漾开，薛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星月照耀下返回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