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少年男女各司其职,梨花精油的特殊甜香弥漫在月光里。
乔三负责的冷凝工序需要持续添柴,他索性把铺盖卷搬到灶台边,困了就掐大腿,左腿内侧早已青紫一片。
第五日拂晓,首批梨花香皂脱模时,周红突然晕倒在账台前。
少女掌心还攥着半块硬馍,算盘上‘壹仟’的珠子都没来得及归位。
王鹏亲自把人抱到厢房,发现她腰间荷包里装着那本他亲手书写的《王氏算经》,每页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少爷!”周红惊醒时,正看见王鹏在油灯下替她核对账目。
晨光透过窗棂,将男人轮廓镀上一层光晕。
少女突然想起曾经在简陋营社里那个雪夜,也是这样修长的手指,把热粥塞进她些微冻僵的掌心。
第一批一千块梨花皂顺利产出,洁白莹润的香皂切成四四方方的样子,说实话,有点丑,还不如雕牌洗衣皂有设计感。
但配上表面用模子阴刻出的‘水月’两个花体字后,又神奇的给人一种简约美。
水月是王鹏随手取的品牌名。
看着香皂一块块装进精雕梨花枝木盒中,王鹏思虑再三,留下了二百块,剩下八百块,全部送入皇宫。
那日,王鹏特意让周红随行。
宫门前的汉白玉台阶映着朝阳,少女抱着鎏金礼盒的手在发抖。
当太监总管笑着夸赞“王家账房好伶俐的丫头”时,周红突然红了眼眶,一年前那个蜷缩在臭水沟边的乞儿,如今竟能堂堂正正站在皇宫中。
王鹏原本打算的是把东西交给内务府那群死太监就撤,没想到却被拦住,说是皇帝要接见他。
这就很莫名其妙。
皇帝不是应该都很忙的嘛?按理说,普通低品级官员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皇帝。
可这皇帝没事儿就喜欢找他这个白丁。
王鹏很无奈!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前往。
高直明在御花园,见到呈上的香皂,饶有兴致地取出一块把玩,还当场让随身太监打来盆水,试了试效果。
皇帝左右打量自己的双手,满意的点点头,状似随意地说:“此物产量如何?”
“草民日夜赶工,实在力有不逮。”王鹏故作惶恐,“首批制作一千块,其中八百进献到了宫中。”
高直明笑着说:“有心了,当赏!”
第二日,一道圣旨震惊玄京商界,王鹏获赐员外郎官身。
当传旨太监尖声宣读时,王鹏躬身行礼,脸上堆满感激,心里却在冷笑。
这虚衔对他最大的用处,恐怕就是能把‘王宅’改成‘王府’了。
“恭喜员外郎!”太监笑眯眯地接过五十两红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陛下说了,香皂甚好,后宫娘娘们都喜欢得紧呢!”
王鹏连连称谢。
这本就是不出所料的事,香皂的去污能力在古代社会是绝对的No1。
大玄朝的员外郎其实就是个虚名,没有任何实际作用,而且是可以靠捐赠获得的。
王鹏这个员外郎或许含金量能高一些,毕竟是皇帝御赐的,大玄朝开国以来的独一份。
这个头衔硬要说有什么作用的话。
就是在当地有需要集思广益的事情时,会召集员外郎共同商议,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类似现代的区级人大代表,至于拍板的官老爷听不听他们的意见,那就不好说了。
同时,员外郎的宅院可以以‘府’自称,普通百姓或者商贾,家宅再大再豪华,也只能称为某宅,有官身了才能叫某府。
皇宫内对于香皂的好评很快传开了,尤其是上层圈子,某些亲近的皇亲贵戚被恩赏了一块半块,回家一用,纷纷惊异香皂的效果。
往日里再怎么梳洗,身上总有种附着了一层油膜的感觉,长年累月如此,大家其实也都习惯了。
可用过香皂后,他们第一次有了全身通透的清爽感。
这下可好,打听此物的人愈发多了。
王鹏将此类精装香皂定义为高档奢侈品,一两银子一块,放在镜花堂售卖。
对的!就是那个黄幼湉失踪的案发地,在整个玄京城也数得上的胭脂楼。
这本就是赖兴强私底下控制的产业,赖兴强一家满门抄斩后,这处产业,在老丈人郭富的操作下,按照大玄律赔偿给了黄幼湉。
因为价值太高,王鹏在郭富的暗示下,主动上交内务府200两银子,算是补了差额,免得落人口实。
还好这年头没人有品牌价值的意识,不然,就不是区区二百两的事儿了,加个零都不够。
镜花堂如今已焕然一新,郭蓉蓉和佟湘玉几女正带着丫鬟们摆放香皂展示台。
这种专做女人生意的产业,正适合她们拿来解闷。
平日里可以与玄京城的富家千金豪门贵女们扯扯闲篇,拉拉关系。
二楼雅间,王鹏正躲在里面喝茶。
即使身为幕后东家,做为男子,他也不方便出现在一楼。
这会让那些女眷不敢进门。
大玄风气开放不假,可试妆换衣这等私密事,还是讲究男女大防的。
“官人。”郭蓉蓉等女回到雅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都按你说的,只摆一百九十块。”
王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我的蓉蓉真聪明。”
少女娇嗔着躲开,却没注意到角落里,周红抱着账本羡慕的看着这里,随后黯然离去。
吉时到,大门敞开。
镜花堂外人头攒动。
王鹏依旧躲在二楼雅间的珠帘后,看着楼下那些华服丽人争相抢购的场景,不由想起前世奢侈品店门口排长队的盛况。
“我要五十块!”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高声宣布。
人群顿时哗然,王鹏眯起眼睛。
这娘们有点嚣张啊!
佟湘玉见王鹏神色不善,哪儿还不懂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
“那是马侯爷的大儿媳肖淑玲,出了名的泼辣跋扈。”
此时在场的莺莺燕燕,不是大户千金就是官家小姐,平日里面对普通百姓,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可这会儿,却是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在侯府这等真正的权贵面前,她们的家境就不算什么了。
更别说,这位还是未来的侯爵夫人,相传气性极大,不好相与,想到此处,她们更加不敢出声了。
负责售卖的婢女们也是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们虽然不认识这位未来的侯爵夫人,可看气氛就知道,此女定然来头极大,不然那么多大家小姐,明明很多人面露不忿,却依旧跟鹌鹑似的乖巧。
“怎么?怕本夫人出不起银子?”
肖淑玲见婢女傻在那儿不动弹,面色微微不悦,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
堂堂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还不至于跟几个卖东西的婢子为难。
此时,郭蓉蓉从后堂款款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