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眠被父子俩吵架的架势惊到了。
父子俩互不相让,一人一句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直到陆父已经气到脸红脖子粗,要抬手打人时,乔雨眠才将起身拦在陆怀野前面。
陆父微微降低声音。
“雨眠,你让开,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孽障。”
“看看到底是他招来的灾祸,还是我不知深浅连累了全家!”
陆老太太使劲推着陆父。
“我看你才是孽障,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陆怀玉抱着陆怀安,两个人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陆母坐在炕上无声地抹着眼泪。
一家子乱成一锅粥。
乔雨眠想了想。
“爸,我想讲讲我的看法。”
陆父对待别人严厉,但是对自己一直很尊重,只要好好说,他都会认真听。
乔雨眠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觉得怀野说得没错。”
“无论是谁对陆家出手,对方的想法都不外乎两个。”
“一是让陆家吃苦,一辈子无法翻身,永远呆在玉石沟。”
“或者陆家身上有他们想要的利益,以陆家现在的地位是绝对不会与人拿出来交换。”
“那么就要打压陆家,让陆家过苦日子,陆家苦怕了,再略施援手,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陆父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陆母也擦干眼泪认真听。
“无论是哪种目的,他肯定是希望陆家苟延残喘地活着。”
“所以我认为,‘忍’这件事大概是行不通的,我们越低沉,对面越高兴。”
“低调几年的确能获得暂时的宁静,可这几年里会发生无数变化,也许对方用不到陆家,有更好的交换资源。”
“也许爸你现在有些人脉可以为你所用,但是你不能保证这些人三年五年后还在这个职位上,或者还能为你所用。”
“我们低调是怕更大力度的弹压直接把陆家‘按死’,但也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掌握一些消息。”
“也许哪天我们就会等来一个属于陆家的机会,届时这些消息将会成为我们翻身的重要信息。”
陆父脸色稍微缓和,半晌终于坐回了炕上。
“雨眠,我始终觉得既然我们不愁吃喝,就生活在这里也无妨。”
“奶奶身体不好,爷爷至今昏迷着,我跟你妈妈也老了,就算给我官复原职,我也做不了什么。”
“怀野成家,娶了你这样精明能干的媳妇,我很高兴。”
“再过两年,给怀玉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怀安自由快乐地长大,我们一大家子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我和你爷爷戎马半生,可惶惶不可终日,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活,现在也都是一场空。”
“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陆老太太精神矍铄,指着陆父数落。
“你说这话就是不负责任!”
“我的阿野如此优秀,雪薇又聪慧能干,两个神仙样的孩子,你就忍心让他们俩在这山沟沟,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一生?”
眼见着陆老太太气的手直抖,乔雨眠急忙走到灶台旁,倒了一碗带着灵泉水的温水。
“奶奶,你喝口水休息一下,我来跟爸爸说。”
乔雨眠转向陆父。
“爸,我理解您的心思,你只是想我们平平安安的。”
“但是现在谁也无法保证对方有没有后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次送粮我跟着一起去,要是遇上什么事,也多个出主意的人。”
陆父点头。
“你跟着阿野我放心,你们两个记住,万事要忍,别给人留下把柄。”
乔雨眠笑着答应。
“我知道了!”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村里的粮队已经出发,两个人追了半天才追上队伍。
走到坑洼不平处,陆怀野就跑到前面去帮忙推板车,推完后再到队伍后面跟乔雨眠聊天。
“你累不累,我背你吧。”
乔雨眠摇摇头。
“我不累。”
陆怀野因为被骂,一路上情绪都不太高。
这让乔雨眠想到上辈子陆家的态度。
上辈子,陆家来到玉石沟后要面对着艰苦的生活情况,亲人一个个去世给了陆家重重一击。
在那种情况下,陆家当然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研究到底是谁在对付陆家。
从后来陆家一直没有起复就能看出,陆家大概就是被放弃或者替换掉了,变得不重要。
往日相好的朋友,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再支持陆家。
否则按照陆父的人脉,怎么可能只把夏然调回城里。
要返城,也要先办陆怀玉或者陆怀安,这就说明当时陆家可能已经被定罪,陆怀安和陆怀玉永无出头之日了。
对陆家来说,回去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对重生知道上辈子陆家处境的乔雨眠来说,陆家现在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不能等,而且越快越好!
“在想什么?”
陆怀野的声音唤回了乔雨眠的思绪。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陆怀野,你能给我讲一讲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陆怀野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件事发生还要从我们在华京时说起。”
“当时我在部队,我的考核成绩都没问题,按理来说应该晋升。”
“而且我在提交晋升申请之前还立过一次三等功,晋升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我的晋升申请一直没有批复下来,我觉得不太对劲,就趁着假期回家找了我爸。”
两个人说着话,故意放慢脚步跟前边人拉开距离。
“我爸跟我说,他发现自己几个下属和信任的人都被调离他身边,几个他的直属领导,都选择对他说场面话。”
“这样的变化让我们一家人感到不安,所以父亲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申请调回青山县休养。”
“我们在青山县一直生活得很低调,可是那天有个人突然闯进来,拿出一大堆文件,说我父亲在华京任职期间,因为发了错误的调令,导致集体遭受了损失。”
“他们说我爸是故意为之,放任下属监守自盗,说要调查我们。”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乔雨眠听完眉头皱起。
果然事情还是要听当事人说原版,这跟她前世和现在了解到的理由完全不同。
“所以你们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怀野点头。
“唯一值得怀疑的是我立功之前跟华南方面合作,领导有意调我去华南的特种队,我拒绝了他们。”
“华南的领导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我拒绝他这件事被传开,大家都觉得我们家要倒霉了,所以陆怀玉一直觉得这件祸事是我惹出来的。”
“但我觉得不太像。”
“我在队里的一些条件确实优秀,但不足以优秀到要找这么多人一起打压我。”
乔雨眠也这样觉得。
“对了,那个何美玲的父亲是谁的人,看样子跟那个冯海平是合作关系,但冯海平又不会完全听从何家。”
“从这两个人入手会不会容易查到一点。”
陆怀野摇头。
“这件事我们早就想过,但何美玲的父亲已经调到了西北,还是我父亲推荐调任,无法查出他背后是谁。”
“那个冯海平是青山县当地的小领导,说得难听一些,他就是个‘狗腿子’,只要利益给得足,他可以为任何人办事。”
“冯海平什么人都接触,老油条一个,根本查不出。”
乔雨眠眼睛一亮。
“你说冯海平不属于任何派系,只被利益驱使对么?”
“那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众人间,必定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保护伞。”
“我们能不能试着给他找点麻烦,看看谁在出手帮他,也许顺藤摸瓜能找到一些线索。”
陆怀野再次摇头。
“冯海平没有任何靠山,或者可以说,任何人都是他的靠山。”
“他帮太多人做过事,掌握着好多人的阴私,所以各方势力都在保护他,保护他就是在保护自己。”
乔雨眠不由得停下脚步。
“按你这样说,我们也可以找他办事!”
“他现在针对我们,是替别人办事,如果我们给了他足够的利益,这份利益高到他心中的天枰倾向我们,那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因为乔雨眠停住了脚步,前面的人纷纷转头过来,两个人再次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陆怀野想了半天,一副毫无头绪的样子。
“冯海平这个人若是想要权利,完全可以借着各种势力往高处走,但他已经在青山镇呆了快十年,哪里都没去。”
“你看那些红袖章成天寻查,平日里耀武扬威,可在冯海平面前就像个鹌鹑。”
“随便找个借口让红袖章带着去抄家,钱财这方面他要多少有多少。”
“陆家现在一没钱,二没权,想拿出打动他的东西,太难。”
听了陆怀野这话,乔雨眠十分的兴奋。
“陆怀野,你想错了。”
“如果冯海平要的真的是钱和权,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既然他不缺钱权,那肯定是要一些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可以找到曾经让他帮忙办事的人打听一下,看看他要的是什么,再对症下药,他就可以为我们所用!”
陆怀野激动地握住乔雨眠的手。
“雨眠,你真的是太聪明了!”
“这些事到你脑子里好像清晰得像地图一样,一条路走不通,你总能找到可以走通的路!”
乔雨眠其实没那么聪明,能有这些想法,全都是两辈子积累起来的经验。
陆家现在仿佛就在一团迷雾中走不出来,她是个旁观者,可以冷静的分析。
所以陆家目前可以找到的第一个突破口,就是冯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