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
谢宗便找来了二女儿。
谢清杳预感,并不是什么好事,看着身后紧闭的门,以及父亲那厌恶的眼神,她捏紧了手背。
前世,在姨娘的不断贬低下,父亲很不喜欢她,达到了厌恶的程度。
就是不知道,父亲知晓换婴一事吗?
谢宗皱眉,不满道:“你不好好照顾肖氏,总是赖在汀兰院不走,气你母亲,是不是又想挨板子了?”
谢清杳局促道:“姨娘身子矫健又强壮,母亲更需要人照顾,女儿没再惹事了,父亲若是不信,便问母亲。”
嗯?谢宗抬头打量着眼前人。
他公务繁忙,也不待见二女儿,但短时间内,她的胆子变大了,也不再瘦瘦巴巴,像是个蠢女了。
脸上褪去稚嫩,倒越来越像她了。
“我给你找了一门婚事。”
谢清杳温顺问:“敢问父亲,是与谁家结亲?”
肖氏倒是聪明,竟让父亲亲自来说,真以为她还是曾经唯唯诺诺、相信亲人的傻子吗?
谢宗道:“你姨娘弟弟的儿子。”
谢清杳瞳孔微颤,竟然把她嫁给那个混蛋。
“父亲,他可是我的亲表哥啊。”
谢宗毫不在意:“这有什么惊讶的?这不是常有的事情,你嫁过去,总归是一家人,他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记得前世,有肖氏的包庇。
肖中琥敢强抢民女,失手杀死了一个,死者父母报官,但被父亲压了下去,她要是嫁过去,肖氏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就跟前世一样,她和孩子都会成为谢莲华的续命血包。
谢清杳手放在腰间,屈膝道:“表哥品行不端,狐朋狗友居多,若是女儿嫁过去,他惹出祸端,父亲仁义,一定会出手相助,父亲拼搏半生,好不容易稳坐侯爷之位,女儿不愿陷您于水火之中,还请父亲三思。”
“你……!”谢宗难掩震惊。
那一句‘你还是谢清杳’吗?他哽在了喉中,这个女儿变得很陌生,冷静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她。
谢清杳加大攻势:“住在汀兰院的日子,母亲会说起父亲年轻时的故事,女儿极为崇拜,在女儿心中,您怎能只居于侯爵?清杳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也想嫁于高官,为父亲的官途锦上添花。”
侯爵之上便是国公。
要能成为国公,离入太庙便不远了。
谢宗回神,犹豫地问:“你真这么想?”
谢清杳真诚道:“是,女儿确实如此想的。”
“你先下去吧。”谢宗摆手,“跟你母亲说一声,晚会儿,我会过去。”
谢清杳福身离开。
屏风后,肖姨娘走来,揪着男人的衣袖,不悦地问:“侯爷!您不是答应妾身了吗?”
谢宗摸着她的玉手,宽慰道:“本侯儿女少,确实要用在刀刃上。不过这清杳倒是挺懂事,以前是本侯小瞧她了。”
“可是…”她欲要反驳。
谢宗抬手制止,“此事容后再议,过几天母亲就要带着愉嫣母子回来了,你把慈安堂收拾干净,让母亲住着舒心。”
肖姨娘不情不愿道:“妾身知道了。”
夜里。
谢宗才来到汀兰院。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面对面坐着喝茶,气氛尴尬,大夫人心中有刺,早已不喜欢主动开口。
他干笑道:“听清杳说,你总是同她提起我年轻时候的事。”
大夫人略微诧异,清杳这是…在替她留住侯爷?她淡淡道:“清杳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们忽视了她。”
谢宗期待地问:“夫人这是接受荷儿了?”
蓦地,大夫人心里一沉,语气低沉:“我不接受有用吗?侯爷不依旧纳妾了吗?”
谢宗皱眉:“荷儿无依无靠,我只是给她一个家,侯府这么大,你连她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下吗?”
大夫人心里窝火:“是一个吗?”
谢宗沉脸指责:“你看你又在无理取闹了,我当时纳愉嫣你也是同意的。”
“我不同意有用吗?”大夫人眼中泛着泪花,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在你们心里,都成了侯府的罪人了!”
谢宗摊手,无奈道:“岚儿,你十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为了给侯府开枝散叶,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大夫人捂着酸涩的胸口,压抑着情绪问。
“那谁又能理解我呢?昔日,你说只娶我一人,你怕肖荷无依无靠,难道就不怕我伤心孤苦吗?后来,你与老夫人又以府中无男丁,娶了三姨娘,可是她入府五个月就生下了男孩,你早早就与她苟且,何必多此一举骗我!”
谢宗不耐烦地说:“你身子不好,我是为了你着想。”
大夫人立刻打断他,眼神愤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一时间,谢宗被怼的脸色愈发阴沉。
“简直无理取闹!每次想同你说话,你都翻旧账,你真是太胡闹了,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妒妇!”
—‘岚儿,你真是太可爱了,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就都记着,只要你开心,任凭你打骂。’
“我身为侯爷,只纳了两个妾室,已是很给你面子了!”
—‘我只娶你一人,若是骗你,不得好死。’
“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我做的已经够好了。”
—‘你是我的妻,怎么会冷落你呢?”
砰!
他踹开门离去。
越是了解,越是知道怎么伤人。
望着侯爷凉薄的背影,秋风吹进屋里,大夫人摇晃扶着桌子,她扶着头,慢慢跌坐在地上。
华云着急地扶着她的胳膊。
“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来,吃一颗安神丸,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
谢清杳听到动静,随意披了个衣裳,“华云姑姑,母亲没事吧?”
华云叹气:“老毛病了,只要生气就会头痛,睡一觉就好了,二小姐快回去休息吧。”
“不。”谢清杳心疼地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感知着母亲手上的温度,心才安稳了些,“我要在这里陪着母亲。”
华云看着两人,摇摇头。
扶着门框,看着茫茫夜色,自嘲道。
“夫人,您没想到吧,到头来,枕边人和亲女儿都不如一个姨娘生的庶女。”
侧院,珠翠问:“小姐,夫人和侯爷吵起来了,侯爷最疼爱您了,您要不要去劝劝?他一定会听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