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打破你的幻想......但我不想你因为一个错误的印象,做到这种地步。\"
江听绾的语气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光芒万丈的救赎,只是一个恰巧路过的、自私的施暴者。
\"我知道自己有承担的底气,所以下手毫无顾忌。\"
“我知道就算把人打残了,江家也会帮我摆平。\"
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谢夺刚要开口。
江听绾打断他,声音带上一丝疲惫。
\"我知道这样说很忘恩负义,但请你......\"
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判决书。
\"不要这样了。\"
有些真相必须说清楚。
江听绾把果盘放在床头柜上。
\"别把性命搭在幻影上。\"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温情。
也许她听到这些,应该感动的落泪,说那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可没有必要,那样太过虚伪。
江听绾知道,打破一个人多年的执念,撕碎他精心编织的幻想,是很残忍。
但她宁愿现在做这个恶人,也不想他继续活在虚假的期待里。
她站起身。
玻璃碗里的苹果块渐渐氧化,边缘泛起褐色。
就像某个被岁月美化的记忆,终于露出原本的样貌。
谢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江听绾,\"
他声音沙哑,\"你以为我是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吗?\"
江听绾的手腕被他攥得动弹不得。
谢夺的指腹粗糙,带着枪茧,摩挲着她掌心掐出的月牙痕迹。
\"你以为我这些年都在幻想一个不存在的白月光?\"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嘲意。
\"江听绾,我看得出你当时眼神里的暴戾,也看过你平时和人相处眼底的冷漠。\"
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急促起来。
谢夺却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如果连这点真相都承受不住——\"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血色,可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怎么配站在你身边?\"
江听绾下意识去按呼叫铃,却被他一把拽回来。
\"听我说完。\"
谢夺喘着气,额角渗出冷汗,\"晚宴上见到你之后,我查过你。\"
她瞳孔微缩。
\"江家养女,十六岁就帮江时序处理过财务危机,剑桥双学位,回国三个月就清理了三个贪污的高管,前段时间踩断了陈家少爷十根手指。\"
谢夺松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
\"这里中过枪,在叙利亚。你觉得我会被一个假象骗这么多年?\"
阳光照在谢夺脸上,江听绾呼吸一滞。
\"那你......\"
\"我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幻象。\"
谢夺突然笑了,\"是你拿铁棍打人时眼里的狠劲,是你明明能靠江家却非要自己闯的倔强,是你在车祸时第一反应去摸我后背伤口......\"
他的话戛然而止。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带着护士冲进来:\"谢少将!您的肺压......\"
谢夺却死死盯着江听绾,在医护人员围上来前,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拒绝我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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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人刚好点,又要给她闹出问题了……
江听绾疲惫地扶住额头。
她眼前发黑,耳边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和仪器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太阳穴突突地跳。
视线里医护人员的身影开始模糊成一片。
她感觉天旋地转。
就在她膝盖发软即将倒下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抬眼看去,是江时序。
“哥……”
她虚弱地唤了一声。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西装外套也不似平日那般一丝不苟。
这几天他医院公司两头跑,却从没在她面前显露半分疲态。
此刻他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要训人,却在看到她迷茫的眼神时顿住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突然悬空——
江时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穿过走廊。
江听绾想挣扎,可眩晕感让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无力地靠在他胸前。
来往的医护人员纷纷侧目,他却视若无睹,一脚踢开VIp病房的门,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
\"给她做全面检查。\"他对赶来的医生下令,声音冷得像冰。
江听绾勉强撑起身子:\"不用了,我就是......\"
\"就是什么?\"
江时序突然转身,眼睛锐利如刀。
\"车祸后才几天就不吃早餐?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这样严厉的语气,江听绾还从未听过。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破了她强撑的气球。
连日来的委屈、自责、疲惫一股脑涌上来——
为什么总有人想害她?为什么她连累谢夺重伤?为什么回国后事事不顺?
那些暗处的威胁,还有此刻翻涌的无力感......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她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没拦住涌上眼眶的热意。
她慌忙别过脸,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不能哭,尤其是在江时序面前。
从小到大,再难的事她都是自己扛,从没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
江时序怔住了。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江听绾。
她向来是优雅从容的,是能在谈判桌上谈笑间让对手溃不成军的江家大小姐。
良久。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的眼睛。
“抱歉……”
\".是我太着急了。\"
江时序的声音罕见地软了下来,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红的眼尾。
\"去瑞士住段时间好不好?那边的庄园一直有人打理。"
"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我让私人飞机明天就准备。\"
江听绾猛地摇头,泪水蹭在他掌心。
\"我不走。\"
\"我的项目......\"
\"我会处理。\"
\"不要。\"
她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逃。
出国意味着认输,意味着她会变成个华而不实的花瓶,连累别人还要被保护。
如果连这点风浪都经不住,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江家的位置上?
这些挫折,说到底还是她能力不足......
江时序静静看了她一会,最终叹了口气。
\"好。但你必须照顾好自己。至少按时吃一日三餐。\"
他起身时,听见枕头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关门声轻轻响起。
江听绾蜷缩在病床上,终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