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顺见人走远,才小声问:“王干部,李经理在街道做什么的?”
“这个嘛,我不太好说,但记住他是主任的心腹,别得罪就行。
他很少来街道,除非真去你家找你,否则一年半载你也碰不上。”
王启年好几个月才见他一面。
“嗯嗯,明白了。”
程德顺想回去问问媳妇,居委会应该知道李经理的关系吧,他也能在局里查查档案。
“笃笃!”
“主任,我想死您了。”
李国庆敲了敲虚掩的门,随即走进办公室。
“你这家伙,说话真够呛,让谁听见都得晕。
要是我老婆听到,肯定又该闹腾了。”
主任搁下报纸,笑着起身倒水,等对方坐下后,把茶杯递给他。
“说吧,今天怎么有闲心来找我?我已经给你减轻负担了,不用再算账了吧。”
李国庆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好久不见,过来看看你瘦没瘦,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说明家里粮食够。”
“怎么会够?你嫂子都瘦了一圈。”
虽然主任家里条件尚可,他是街道主任,有各类补贴,像油、豆之类的,但主食依旧不足,这并非买不到,而是他不愿收礼。
“要不要我送几十斤白面到你家?”
李国庆打趣道,送东西是可以的,不过需要提前沟通好。
“好啊,你敢送我就敢收。”
主任也跟着开玩笑,几十斤白面,怎么可能随便送?
那边已经有地方出价一块钱一斤收购面票,这是市场价,还能用来倒卖,属于有价无市的情况。
“我有什么不敢的,回头就送过去。”
李国庆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主任一愣,“你是认真的?这白面你是从哪儿弄的?可别说是你自己的口粮,你不会那么傻吧。”
“食堂啊,一斤白面做出来九两,慢慢攒出来的,咱们自己吃,不算投机倒把。”
李国庆行事坦荡,不怕被人查。
“这话当我没听过,你嫂子最近都在家。”
主任的话等于默认了,只要粮食来源正当,就可以安心享用。
若真送粮票,他反倒不敢接,因为要换粮食得去粮站,指不定就被谁记在心里了。
“那就太好了!”
李国庆寒暄几句后便离开,绕道去了三进大院,出来时车里多了个袋子,随后将五十斤白面送到主任家。
“嫂子,这是点土特产,我已跟主任提过了。”
主任夫人认得他,笑着答道:“好嘞,替我向雪茹问好。”
“那是自然,东西放这儿,我先告辞了。”
李国庆没进屋,直接将面粉搁在门口就走。
主任夫人急忙关门,想把袋子拿进去,却发现袋子沉得很,心跳加快,一看手还沾了面粉。
解开绳子一看,里面果然是上好的富强粉,比普通白面贵七分,往年只有过节时限量供应,今年压根别想了。
“这两人真是用心良苦,昨天雪茹送布,今日国庆送粮,也不求办事,真不少啊!”
主任夫人把白面藏好,这样家里定量加上这些,就能长时间不愁粮食了。
……
李国庆下楼后直奔丝绸店,唯恐错过饭点。
没想到在胡同碰到了徐慧真。
“咦,弟妹,你在这儿干嘛呢?”
徐慧真回头喊道:“李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李国庆打趣说:“顺路。
看你神情恍惚,是不是丢了老蔡的零花钱?”
“不是钱的事。”
徐慧真左右张望,才低声说道:“刚才我遇见一个人,长得和我家老蔡、何大哥很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年纪看起来大些。”
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我公公何大强?这事,我还不知该怎么和老蔡说。”
“我去,真长得一样?”
李国庆猜测那人可能是九门提督关老爷子,大名关于山。
正阳门下的人渐渐都露面了。
“确实一模一样,就在前面下棋呢,不信你去看看。”
“走啊,上车。”
“好嘞。”
徐慧真也不避讳了,都两个孩子的妈了,便上了后座,轻轻拉住李哥儿的衣服。
李国庆顺着弟妹指的方向跑了段路还没到。
“我说弟妹,你没事跑这儿来干啥?这方向不对,和小酒馆不一样。
我是公方经理,要是被我发现你翘班,可是要扣工资的。”
徐慧真笑着回应:“是是,你是经理最大,可你也是我哥啊。
我是给傻柱打听对象的,前面胡同院里有个待嫁的大姑娘,听说人不错,我就想先去看看,合适的话就介绍给他。”
还没到地方,就碰到了刚才说的事,我就回来了,也没看清那个姑娘。”
“那不耽误事,等会我陪你一起去看,帮你把把关,算了,这事我不插手了。”
李国庆决定不掺和傻柱的婚事了,给兄弟留条路,他身体还行,傻柱接不了盘。
“随你。”
徐慧真这时更关心那人是不是老蔡的父亲。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路边有几个下棋的老头,李国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确实很像。
“李哥儿,我没骗你吧。”
“走,过去问问。”
李国庆把车停下就要过去。
“别这样,这问题太奇怪了。”
徐慧真心想,就算是老蔡的父亲,这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无奈之下,李国庆已经动手了,直接将棋盘 ** 盖住。
“年轻人,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捣乱?”
“年轻人,你竟敢欺负老人!”
几位老人开始议论,虽然声音不小,但并未采取激烈行动。
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而且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可不敢跟年轻人争斗。
关于山看着这个人,问道:“年轻人,你是来找我的吗?”
“老先生,您姓何吗?”
李国庆虽已二十九岁,但由于长期无所事事,双手从未做过粗活,不仅身体状况极佳,还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依旧是个俊朗的年轻人。
“我姓关,看来你找错人了。”
关于山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挺害怕碰到那些老对手的后代。
他孤身一人,儿子在国外,万一结下梁子,自己可应付不来。
“老先生,请移步说话,是她要找您。”
李国庆指着马路对面站着的徐慧真,其实两人之间不过几步距离,胡同并不宽敞。
“她是谁?”
关于山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对方,随后走到对面。
“李兄弟,你问清楚了吗?”
徐慧真这才明白什么叫蛮不讲理,刚才那阵势,像是要把别人的棋盘掀翻。
“大嫂子,您是谁啊?”
关于山努力回想,却没能对上号。
“我来解释一下!”
李国庆接着说道:“她是前门小酒馆的老板徐慧真,她丈夫叫蔡全无,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蔡全无才二十多岁,您应该有七十多了吧?”
这句话让关于山立刻反驳:“什么七十多,我才五十出头,是零八年出生的。”
李国庆笑着回应:“这就对了,你们一家人都显得比较老。
老爷子,蔡全无还有一个哥哥叫何大清,他是一九一二年出生的,比你小四岁,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年轻得多。”
“等等,她丈夫叫蔡全无,蔡全无的哥哥叫何大清,他们俩是兄弟?都长得跟我一样?”
关于山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听起来不太靠谱。
“没错,他们是亲兄弟。
何大清的父亲叫何大强,在何大清十八岁的时候,跟一个寡妇私奔了。”
那个寡妇正是蔡全无的母亲,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老爷子,您跟何大强有关系吗?
李国庆其实也不确定,但既然老蔡和何大清是亲兄弟,那九门提督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关于山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何大强跟我父亲是亲兄弟,没想到失散多年后还能联系上。”
“什么?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李国庆愣住了,原来这关系是真的。
徐慧真张着嘴,一脸震惊,这关系确实有点复杂。
关于山回忆道:“何大强的母亲以前是我们家的厨娘,我爷爷跟她有过一段私情。”
后来就生下了何大强,他和我父亲关大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至于何大清这个名字,是我爷爷取的,我爷爷在大清朝时是崇文门的税务官。”
“ ** ……”
李国庆终于明白为什么老何要用何大清这个名字了,这是特意选的时间点啊。
大清某一年正是何大清出生那年,这是关老太爷作为税务官留下的念想?
关于山接着说:“后来因为战乱失去联系,我一直知道何家这一支在东直门附近。”
“但现在是新社会了,建国都十年了。”徐慧真接过话茬,“您是老蔡和我何大哥的大堂兄,我该叫您大哥。”
“没错,而您是我的弟媳妇。”
关于山有些 ** ,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堂弟媳。
他又问:“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跟你那两位堂弟是什么关系?”
徐慧真答道:“他是李国庆,和何大清住一个院子,是我男人蔡全无认的哥哥,也是我哥。”
“不对吧,他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就算哥哥也太年轻了吧?”
关于山睁大了眼睛,这明明是个小伙子。
李国庆笑着说道:“老爷子,不,老哥,您看走眼了,我是1930年出生的,今年二十九,但我看起来年轻。”
“天啊,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关于山一脸羡慕,他们这一支的人都显得老成。
“糟了!”
李国庆突然看看手表,急道:“快到饭点了,我得准时吃饭。
关……老哥,走,带你去认个亲戚,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总得请我吃顿饭吧。
您祖上可是大官,应该不差钱吧!”
“我请您!”
关于山更糊涂了,虽然他有点钱,但这种事不该讲究尊卑吗?
“我请,我请!”
徐慧真急忙出来调解,这位刚认的新大哥还不了解李哥儿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