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渊静室
IcU的自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消毒水气味和钰羌苍白的睡颜隔绝在内。古璃站在走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还亮着那条来自法医朋友的信息。\"心渊静室\"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她的视线里。
\"这家诊所很不对劲。\"她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屏幕上附带的地址，\"开业不到两年，却已经接手了十七位政商界高净值客户的私人心理咨询。其中五人先后出现精神异常或突发昏迷——这个比例高得离谱。\"
方仝站在窗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盯着手机里刚接收到的数据——边苒雯那滴血引发的磁场异常记录。\"更离谱的是这个。\"他将屏幕转向古璃，\"血液接触瞬间，磁场强度达到47特斯拉。是核磁共振仪的三十倍。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电现象。\"
病房内传来轻微的响动。边苒雯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清明。那块月光石被她用红绸包裹，小心地收在布袋中。\"古老的力量...不需要符合你们的科学。\"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家诊所...我们必须去。\"
\"您现在的状态——\"古璃担忧道。
\"比钰羌好得多。\"边苒雯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三粒朱红色药丸吞下，\"边家的'守心丹'能暂时压制反噬。如果那里真有'影族'的巢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怀中古籍的封面，\"每拖延一刻，钰羌醒来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方仝和古璃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沉默地达成共识。
***
\"心渊静室\"坐落在城北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三层高的仿古建筑被竹林环绕，青瓦白墙看似雅致，却莫名透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感。正门上方悬着黑底金字的牌匾，书法苍劲到近乎狰狞。
\"气场不对。\"边苒雯在距离大门二十米处突然停下，眉头紧锁，\"太安静了。\"
确实安静。时值初夏，周围却听不到一丝蝉鸣鸟叫，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规律得像是录音循环。更诡异的是，明明阳光正好，整栋建筑却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中，窗户反射的光都透着冷意。
古璃看了看腕表：\"预约时间到了。\"她以心理咨询师交流的名义，约见了诊所的副主任。
方仝调试着藏在眼镜架中的微型记录仪，又确认了一下口袋里那个经过改造的电磁场探测器——它现在能捕捉到边苒雯所说的\"异常能量波动\"。\"记住，我们只是来咨询的。发现任何线索都不要打草惊蛇。\"
边苒雯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上，那里垂着一幅暗红色的窗帘，随风微微摆动。\"那里...\"她低声道，\"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古璃的后颈汗毛瞬间竖起。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按响了门铃。
一位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打开了门。她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却莫名让人联想到博物馆里陈列的蜡像。\"三位是古医生介绍来的访客吧？林主任已经等候多时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请随我来。\"
门厅宽敞明亮，装修是典型的新中式风格。左侧墙上挂着一排合影，都是诊所团队与各界名流的留念。右侧则是一面精致的展示架，陈列着各种心理咨询师资格认证和奖项。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如果忽略那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血液混合檀香的气味。
\"请在这里稍候。\"旗袍女子将他们引入一间茶室，轻声道，\"林主任马上就到。\"
茶室门关上的瞬间，边苒雯猛地抓住古璃的手臂：\"那个接待员...没有影子！\"
古璃心头一跳。她这才注意到，茶室柔和的灯光下，自己和方仝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板上，而边苒雯因为站位的缘故，影子被家具遮挡。但刚才那女子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
方仝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电磁场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缓慢上升。\"这里有异常能量残留...越来越强了...\"
边苒雯已经走到茶室角落的一幅山水画前。画作看似普通，但她的手指抚过画框边缘时，指甲缝里渗出一丝血迹——那本应光滑的木框上，竟布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密倒刺！\"陷阱...\"她刚开口，茶室的门突然无声滑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约莫五十出头，穿着考究的深灰色中山装，面容儒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冷得像两潭死水。\"欢迎三位。\"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是林慕之，诊所的副主任。\"
古璃的专业直觉瞬间拉响警报。这个人的微表情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类的面部肌肉运动——他的笑容只牵扯了嘴角，眼周肌肉纹丝不动。
\"久仰林主任大名。\"她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微笑，上前一步，巧妙地挡在边苒雯和那幅画之间，\"我们对贵所的'潜意识重构疗法'很感兴趣。\"
林慕之缓步走进茶室。随着他的靠近，室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古医生过誉了。\"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缓缓扫过，在边苒雯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不过，我以为今天只是两位来访？这位女士似乎不是心理从业者。\"
边苒雯直视他的眼睛：\"我是民俗学者。对贵所使用的...传统符号很感兴趣。\"她故意在\"符号\"二字上加重语气。
林慕之的嘴角微妙地抽动了一下。他走向茶桌，动作优雅地开始沏茶：\"边老师见多识广。不知对我们这里的什么'符号'感兴趣？\"
\"比如，\"边苒雯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本古籍，\"这个。\"
她翻开一页，上面赫然是那个荆棘缠绕、鸟喙刺眼的徽记草图！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慕之倒茶的手停顿了不到半秒，又继续流畅地完成动作。但方仝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电磁场强度瞬间飙升到危险阈值！
\"有趣的图案。\"林慕之将茶杯推到三人面前，茶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边家的《梦墟录》果然名不虚传。我很好奇，残本是从哪里找到的？\"
古璃感到一阵眩晕。茶水的味道钻进鼻腔，甜腻得让人作呕。她注意到林慕之的指甲在桌面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边苒雯的手指紧紧按在古籍上：\"看来林主任对'影族'的了解，比表面上多得多。\"
\"影族？\"林慕之轻笑一声，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多么古老的称呼啊。\"他的金丝眼镜后，瞳孔微微扩大，眼白部分开始浮现细小的血丝，\"我们更愿意称自己为...梦境建筑师。\"
方仝的探测器突然爆出一串火花！他猛地站起身：\"小心！茶里有——\"
太迟了。古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她挣扎着想去抓桌上的茶杯作为武器，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边苒雯的情况稍好，但也是脸色铁青，死死抓着那本古籍不放。
\"不用担心。\"林慕之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这只是让你们更容易进入...工作状态。\"他的身形在三人模糊的视线中开始扭曲、拉长，\"毕竟，'织梦者'的核心成员亲自送上门来...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茶室的门再次打开。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无声地走进来，每个人都戴着印有那个诡异徽记的胸牌。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像是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
\"带他们去准备室。\"林慕之命令道，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类，而像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那位企业家的大脑已经消耗殆尽...是时候更换新的'梦核'了。\"
古璃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求救按钮——那是她来之前与警局朋友约定的暗号。但她的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后，突然熄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断了信号。
最后的画面，是林慕之摘下金丝眼镜后，那双完全变成漆黑色的眼睛，和嘴角撕裂到耳根的、非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