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真的是你!”云槿脱口惊呼,那翡翠般的羽翼在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正朝着她的方向扑翅而来。青羽的双爪尚未触地,周身忽然腾起蒙蒙青雾,羽毛如碎玉般簌簌飘落,在雾中化作青衫广袖的轮廓。
“云槿,好久不见!”清润如晨露的嗓音里掺着笑意,雾散时,一位少女踏着碎光走近。她身着一袭翡翠百鸟裙,裙裾绣着三十六种灵禽纹样,腰间松花色宫绦系着云槿当年送的碎玉铃铛。琥珀色瞳孔弯成狡黠的月牙,指尖还沾着未化尽的羽雾。
“青……青羽?”云槿眼里写满震惊,她转头看向叶怀南,叶怀南朝她微微颔首。果然如她所料,青羽绝不仅是一只灵鸟。
“怎么,这就不认识我啦?”青羽的声音里带着嬉笑,青鸾耳坠在风里泠泠作响。
短暂的惊讶之后,云槿的眸色里重新爬上了喜悦:“青羽,你竟然能变成人,真是太好了!”
“傻云槿!”她捂着嘴偷笑,双眼闪着墨玉的光泽,“我虽以鸟身示人,但也是潜心修炼了百余年呢!怎么样,我美吗?”她转了一圈,翠绿的裙摆在风中荡开,像极了春日碧潭里晕开的涟漪。
“特别美!”云槿发在内心地赞叹道,“无论是鸟身还是人形,都特别美!”
“云槿你的嘴呀,和你酿的蜜饯一样甜!”她笑弯成月牙的双眼在瞥见云槿紫袍下的手腕时瞬间凝滞,那些赤红的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抱歉,我来晚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云槿的手,指腹在那些红印上轻轻摩挲,眼里流露出一丝歉意,“这些藤蔓本是用来对付那些擅自闯谷的人,没成想今日却伤了你……”
“不碍事的。”云槿摇摇头,回握着她的手,“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脱险。青羽,谢谢你!”
“青羽姑娘,可是悬壶谷中人?”一旁沉默的叶怀南忽然开口道。
“正是。”她轻轻放下云槿的手腕,为她将袖口拢平,然后看向两人,“我奉谷主之命,来接你们入谷。”
“谷主……那就是慕清子?”云槿攥住叶怀南的衣角,与她对视之后,转头继续看向青羽,“她知道我们要来?”
“知道。”青羽缓缓开口,“她一直在等你。”
“等我?”云槿面露疑色,“她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我阿娘,她和悬壶谷又有什么关系?”云槿垂眸,阳光在她的睫毛上翻涌成浪,这些疑惑已经困扰她太久太久。
“云槿,别急。”青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具体情况,等你入谷之后自会有分晓。”
叶怀南的手轻轻覆上云槿的手,掌心贴合间,十指相扣,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走吧,小槿。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与你一起面对。”
云槿点头,握着叶怀南的手紧了紧,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暖。她们跟在青羽身后,朝着谷中走去。
踏入悬壶谷,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谷中溪流潺潺,花草繁茂,错落有致的药田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巨大的葫芦悬于半空,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天空中,几只色彩斑斓的飞鸟正在盘旋舞蹈,其中一只与青羽有几分相似的鸟儿突然俯冲而下,停在云槿肩头,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栾儿!”青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羽毛,眼里的爱意快要溢出,“这是我的妹妹,青栾。只不过她还小,还不能化出人形。”
青栾在云槿肩头欢快地叫了几声,随后跳到青羽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又振翅飞走了。云槿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越往谷中深处走,景色越发奇幻。泛着荧光的蓝银草随处可见,各种奇珍异草比比皆是。不多时,一间竹舍映入眼帘。竹舍周围,药香弥漫,彩蝶翩跹。
青羽将二人带至一扇拱门前,门檐左右两侧各悬挂着一枚褐色的葫芦,说道:“门后便是谷主的居所了。”
云槿深吸一口气,与叶怀南携手迈进拱门。门内是一个静谧的庭院,石桌石凳摆放整齐,四周花草繁茂。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正俯身修剪着一株草药。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云槿只觉呼吸一滞,她以为的慕清子是一位白发老妪,可眼前这人,青丝如瀑,肤若凝脂,分明是年轻女子的模样。
“你们来了。”慕清子的声音里透露出波澜不惊,好似在对归家吃饭的孩子说话一般。
“慕清子前辈。”云槿向她行了一个万福礼,叶怀南拱手作揖,与她同时向慕清子行礼。
慕清子的袖间沾着的几片薄荷叶,轻轻飘落在青石砖上,漾起细碎的药香。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眼尾微弯,比初绽的白芍还要柔和几分:“竟已过这么久了,都长成俊丫头了。”
二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难掩疑惑。
叶怀南喉头微动:“前辈……还记得我?”
慕清子笑着拂开石凳上的花瓣,示意二人落座,青羽早已熟稔地从竹舍里拎出青瓷茶盏。
“怀南丫头,如今吃药可还怕苦?”
话音未落,叶怀南便想起云槿执勺喂她槐花蜜的情景,耳畔骤然通红。云槿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在石桌下悄然探进她的袖口,与她相扣的掌心传来温润的暖意。
慕清子啜了口茶,目光落在叶怀南眉间:\"浓厚灵力透于眉宇,纯净之气浑然天成,一招幻出四十九道剑芒……难怪今日能斩断我三十三根藤。”
叶怀南闻言蓦地起身,广袖拂过石面时带起细微声响:“还请前辈恕罪!今日情急…… ”
“快些坐下。”不待她说完,慕清子便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天宗派的繁文缛节,在我这儿可使不得。那些老东西被我养得骄纵了,总以为能困住天下人。你斩断它们倒好,省得我年年修剪时还要听它们‘簌簌’抱怨。”
她抿了一口清茶,目光飘向不远处那姹紫嫣红的药圃:“我第一次抱你呀,你还在襁褓里呢。那时候,你的哭声跟雏鸟似的,偏生攥着我的袖口不肯撒手,最后还是你师父用蜜糕才换下来的。”
云槿闻言掩唇轻笑,眼尾扫过叶怀南泛红的耳尖。慕清子忽而敛了笑意,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你师父……可还在与我置气?\"
叶怀南闻言,一脸狐疑地看着慕清子。
“他没与你说?我不信,那老东西醉酒后准会嚼我舌根!”
叶怀南眉心微蹙,她心中心怀天下的师父,世人眼中睥睨四海的天宗掌门,竟被说成“老东西”。她抱拳行礼:“前辈,还请…慎言。”
“哈哈,那老……那家伙竟教出一个这般板正的徒弟。”慕清子笑着摆摆手,“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话音一转,她望向云槿,目中浮起怜惜之意:“孩子,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云槿指尖在袖口里轻轻蜷起,她知道慕清子指的是爹娘相继离开的这些年。
“多谢前辈关心,我过得很好。”
“唉,真是苦了你了,一个人成长至今。”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青羽,“还好这些年青羽一直守护着你,我的心才稍安。”
云槿猛然抬头,目光如受惊的小鹿般撞向身旁穿翡翠百鸟裙的少女。青羽指尖绞着裙角,面上飞起赧色:\"原本谷主命我暗中守护,谁知那日被那可恶的秃鹫啄伤右翼……\"说到这里,她恨恨磨牙,\"最心疼我那尾翠羽,断得好不冤枉!幸而被你所救,此后我便懒得藏着掖着,再说云槿你酿的蜜饯真是太好吃了……\"话音未落,她已是眼冒金光。
石桌上腾起一片轻笑,慕清子忽而敛容,目光掠过二人相握的指尖:\"云槿,我知晓你们今日所为何来。\"她起身时广袖拂过药草,眸中泛起往事涟漪,\"叙旧也够了,随我去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