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钟韵想明白,对面穆怀廷放下手机,转手倒酒,再次与钟韵碰杯,然后无缝衔接他刚刚的话茬。
“她上楼以后啊,我、我就觉得奇怪呀,偷偷跟上去,结果在她家门口,我亲眼看、看见她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在那儿你侬我侬,还、还上下其手!”
“后来她看见我来了,她居然赶我走!言之凿凿说什么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非、非要跟我分手!你说说,有她、她这样恬不知耻的吗?!”
钟韵:“……”
不在现场,不予评价。
一旁的李瑶筝十分后悔,这已经是穆怀廷今天晚上第五遍讲他的被绿经历,她一个人听着陪着无所谓,实在不该把钟韵叫来跟着受折磨。
舞台上前奏响起,一首苦情歌缓缓唱着。
穆怀廷又灌下两杯酒,听着歌,忽然动情地啜泣起来。
李瑶筝无奈,抽出纸巾丢到他面前,转头见钟韵双手环臂,靠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穆怀廷。
李瑶筝叹了口气,拽了拽钟韵的衣角,身子凑过去,在背景音乐副歌乍起之下,提高音量对钟韵道:“抱歉啊,他这人就这样,你别介意,他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
她与钟韵挨得近,几乎是附耳相告,随着她口中的话,吐出阵阵带着果香的热气,不偏不倚,正打在钟韵的耳朵上。
钟韵忽然觉得半边身子酥酥麻麻,下意识想躲但又舍不得,只僵着身子,口中回应,“没关系。”
李瑶筝敏感地察觉到钟韵的僵硬。
她眸光闪了闪,生出几分紧张。
李瑶筝心里惦记着刚刚穆怀廷当面“拆柜”的事,虽然当时钟韵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她不确定钟韵的想法。
她会厌恶她吗?
“他说我女朋友的事,你……也不会介意的吧?”
话一出口,李瑶筝一双眼睛紧盯着钟韵,心跳如雷,手心濡湿。
钟韵微怔,不难看出对方眸里的担心与害怕。
她怎么舍得她害怕?
酒吧里的氛围灯四处摇晃扫射,钟韵正要回答,一条细小的光束刚好从李瑶筝的眼睛上快速划过。
只一瞬间,钟韵就看清了李瑶筝右眼眼尾一颗半掩在阴影里的小痣。
钟韵眼神一凝,心里刺刺地疼起来。
那颗小痣,在笑容里是妖娆姣媚的点睛之笔,在悲伤中是坚强不屈的最后一滴泪。
钟韵曾经有多喜欢,此刻就有多心疼。
她的小姑娘,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美丽却自卑,脆弱但顽强,无论在哪一世,都生长在泥沼中,用藕一样净白的身躯拼命挣扎。
钟韵深深呼吸,长眸定定看向李瑶筝,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忽明忽暗的光,薄唇翕动。
“不会。”
简单两个字,让李瑶筝如释重负,随即她扬起笑容:“那就好。”
李瑶筝知道自己的问话有问题,换做任何一个人,碍于礼貌,纵使心里介意,也不会当面承认。
但她实在太喜欢钟韵了。
每多看一眼就会多一分喜欢,喜欢到自欺欺人,即便钟韵说谎骗她,她也愿意相信钟韵口中的每一个字。
反正也没打算让这份喜欢得到一个归宿,李瑶筝只需要一个明面上能与钟韵相处的理由,就够了。
半小时后,钟韵和李瑶筝合力架着烂醉如泥的穆怀廷离开酒吧。
一回生两回熟,两人默契十足,直接把穆怀廷丢进了附近的酒店,解放双手。
从酒店出来,钟韵开车送李瑶筝回医大。
路上,起初车里一片安静。
钟韵很享受与李瑶筝独处在同一空间的感觉,没人说话虚度光阴也无所谓,但李瑶筝手足无措,实在觉得尴尬,便主动挑起话题与钟韵聊天。
于是,折磨两人一晚上的穆怀廷,很幸运地成为了李瑶筝打破尴尬的话题工具人。
钟韵没有好奇八卦的兴趣,但能够听李瑶筝说话,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
“小时候在筒子楼,他就特别受欢迎,男孩女孩都爱找他玩,我就在旁边跟着,等快到点了,叫他一起回家吃饭。”
钟韵打转方向盘,一边转弯,一边听着,脑海中想象着小时候的李瑶筝。
明明小时候的记忆充满痛苦,李瑶筝却能云淡风轻地回忆。
“有一天,他妈妈听说了我家的情况,不让他跟我一起玩了,他就跟我定了一个暗号,每次偷偷来找我,一次两次没人发现,第三次被他妈妈撞见,拎起他就回家了。后来,他家搬家了,十几年不见,他还是小时候的脾气,满嘴没个正经。”
钟韵知晓,小时候的李瑶筝只有穆怀廷一个玩伴,就这点而言,钟韵觉得这人还不错。
这两天钟韵见到的穆怀廷,都是烂醉到没什么正常人的样子,但不难看出,他长相不差,如果不喝酒,再稍微打扮一下,绝对的一眼帅哥,而且他家境优渥,异性缘好也正常。
“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他居然同时跟五个女人保持恋爱关系,”李瑶筝说着,哭笑不得,“我说他是海王,他说他对待每一个女朋友都是认真的,只是他的爱太浓烈,不能只给一个人,对方会承受不住……咦~这种话我说出来都觉得难受。”
李瑶筝环臂抱胸,一脸嫌弃:“但他还真不是开玩笑,你看他刚刚哭的,多惨。”
“看得出来,他很伤心,”钟韵踩下刹车,在路口等红灯,“嗯……我感觉,他就是男版的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