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被彻底揭去后,露出了掌心狰狞的伤口。
一道伤口横贯整个手掌,破开虎口,伤口边缘发白,有些外翻,原本已有粘连凝痂的迹象,但经过钟韵刚刚粗暴地行为,凝结的痂被撕裂,血不住涌出来,伴着几分黏稠。
看着这只手上的伤情,不难猜出她是如何伤的。
李瑶筝仔细检查一番,作出判断:“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到神经。现在需要清创,你稍等一下,我去叫麻醉医生。”
李瑶筝如今还在规培期间,虽然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但也算不上正式医生,而且原则上是需要麻醉医生来进行麻醉的,哪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局部麻醉。
“不必了,小伤,”钟韵淡淡道,“忍得住。”
李瑶筝迟疑:“还需要缝针。”
“你直接缝就好。”
李瑶筝一怔,看着钟韵煞白的脸,还想再劝。
钟韵蓦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你放心缝,我不会乱动。”
患者如此坚持,这种小伤,医生也没法强迫患者打麻药。
其实少有患者要求不打麻药,李瑶筝以往见到的,都生怕麻药药效不够,怕疼担心得要死。
偏偏这人与众不同。
李瑶筝妥协,一边仔细清创,一边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暗暗猜测,这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徒手握住了锋利的东西,将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结合她额角的划伤,是打架吗?又不太像。
好在伤口内没有什么残留物,清创工作很快完成,接着开始缝针。
事实正如钟韵口中保证的,她全程一声没吭,眼睛都没动一下,像是失去了生命体征后的尸僵。
若非看到她额上细密的冷汗,和薄唇隐隐的颤抖,李瑶筝几乎要以为这人当真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作为一名在读医学研究生,学医至今六年多,临床经验两年多,李瑶筝见过不少逝者,却没有一个如眼前人这般让她情不自禁挪不开眼的。
不对不对,这人明明是个大活人啊,她在乱想什么?
如果眼前人是一具尸体,却能言会动,李瑶筝铁定不敢靠前,更别提会有旁的心思。
人就是这么矛盾又复杂的生物,敢动刀给人开膛破肚做手术的李医生,却怕黑怕鬼怕精怪,脑补异常丰富,因此没少被朋友笑话。
李瑶筝抿唇,打去脑中联翩胡想,飞快缝好伤口,熟练地打了结。
“看你这伤,不是今天的新伤,之前打过破伤风了吗?”
钟韵摇头:“没有。”
李瑶筝蹙眉:“什么时候伤的?”
“昨天晚上。”
“具体什么时间?”
“大概……八点多。”
现在快十一点了,早已过了二十四小时。
李瑶筝又问:“什么东西伤的?”
“玻璃,”钟韵明白她的意思,依据所知常识回答,“是用来喝水的杯子,还算干净,伤口也没再沾染什么脏东西,不用打破伤风。”
李瑶筝态度强硬了两分:“即便过了24小时,打针也是有效的。”
钟韵静静看着她严肃的眼神。
面前这个酷似她家小姑娘的女人,温婉,知性,且不失灵韵,即便是横眉冷目,也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于是向来顽固的“钟老头”点头妥协。
伤口包扎好后,皮试,打针,钟韵眼看着热心的女医生为自己一条龙服务到底,心里一片静谧舒缓。
待一切结束,李瑶筝叮嘱道:“回去别碰水。”
钟韵点头:“谢谢。”
李瑶筝上下打眼瞧她,补了一句:“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没有。”
钟韵站起身,从裤袋中拿出手机,一个晶莹的物件跟着手机被带了出来,掉落在地,却无人察觉。
李瑶筝才发现,这人好高,少说180。
钟韵微微低头,长眸深邃,密密的睫毛轻颤,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淡淡。
“辛苦了,我没有这里的就诊卡,麻烦给我开个单据,我去缴费。”
李瑶筝注意到她脸上温和的笑,一瞬失神。
忽然头中一阵刺痛,李瑶筝皱眉闭眼,身子晃了晃,踉跄半步,随即一只有力的手扶上她的肩。
钟韵眼中现出一丝紧张:“你还好吗?”
今天李瑶筝总算是退了烧,她没有其他感冒症状,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她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前不久刚全身体检过,她很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隐藏重疾,除了是被吓的,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但以往被吓到也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奇怪。
头痛感转瞬即逝,李瑶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肩,钟韵相扶的手是右手,刚刚被李瑶筝缝过针包扎好。
“谢谢,我没事,”李瑶筝退后半步,“小心你的手。”
钟韵放下手,转瞬恢复面无表情。
那之后,李瑶筝将人领去医生办公室,录入信息,开出单据,目送钟韵离去。
李瑶筝坐在电脑前,望着刚刚录入的患者病历信息,默默拿出手机,将号码输入进去,并备注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