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云鸾坐不住了,唤马嬷嬷上前将前院之事细细说来与她听,她这才知道,三叔母陶氏与她这表哥暗中往来已有一段时日了。
“早先我就听说过,三夫人的表哥赵庚在家乡的赌坊里打死了人,来扬州城里避祸。那男人初来时衣衫褴褛,活像个叫花子,站在门外不走,要见三夫人。”
马嬷嬷撇撇嘴,“两人碰面后不知说了什么,三夫人偷偷塞了些银子让他在外头赁了间屋子。谁知这厮恶习难改,不出半月就在赌坊输光了身上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云鸾问:“祖母知道这事?”
马嬷嬷点头:“上月债主闹到府上来,老夫人气得摔了茶盏,三老爷这才拿了一百两银子打发了那帮人,当场就命人把那赵庚赶出扬州城,谁曾想……”
马嬷嬷声音压得更低,“老奴听门房的小厮说,那赵庚根本没走,三夫人还让他在西城赁了处僻静院子,隔三差五就要去送趟东西……您回来前,三老爷还同三夫人大吵了一架,三老爷那时就被气病了……”
原来三叔的病情加重是这么个原因。
况且,令云鸾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来的这么快。
前世曝出这事的时候,陶氏已撺掇三叔同沈府分了家,出去自立门户了。
后来三叔病重,她去看了一次,发现了陶氏与表哥的私情,但那个时候,三叔已经知道这事,只是无能为力。
她想办法让人传信给陶氏的父母,谁知那对老夫妻非但不以为耻,反倒讥讽三叔。
“我女儿嫁给你这些年,孩子也生了,家务也操持了,如今不过是同自家表哥亲近些,你一个病秧子也配说三道四?”
当时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活像是三叔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陶家的事。
可不知为什么,云鸾总觉得有些蹊跷。
昨日她去看过三叔,三叔虽然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到双腿皆不能行走的地步。
她当即就要往三房去,可忽然想起,她若是这么去问三叔,说不定还要打草惊蛇,让三叔母起了疑心。
云鸾琢磨了一下,看向那件快要收尾的衣袍,打算晚膳之前便往照玉轩去一趟,找沈之珩借些人手。
照玉轩紧邻湖面,明窗大敞。
湖面清风送爽,格外宜人,沈之珩立在书案前写字。
他行文飘逸,一手字写的行云流水,又兼字如其人,洒脱又极具风骨。
往日这个时候他会在院子里练射箭,可如今左臂伤势还未完全好透,便只能在屋中写字来打发时间了。
他心不静,写着写着便有些烦躁地丢下笔,压低了眉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秦朝正在屋顶吹风,闻言当即把脑袋从窗外探进来,双眼迷茫地望着他,“公子说的是……谁?”
因着沈二老爷那件事中秦朝受了伤,秦朗便领了沈之珩的命令去了南疆,楚淮又要处理生意上的事早早出了府,现如今守在沈之珩身边的暗卫便只有秦朝。
沈之珩听他这般问,自然是有些不悦。
秦朝忽然反应过来,好像从归家那日起,四小姐就没再同公子见过面,立即转动脑筋,回想着这两日收罗到的消息,赶紧将这位沈四小姐这几日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一番。
沈之珩听完垂下眼睫不发一言,神情有些晦暗。
她每日都去同祖母请安,还有时间去拜访三叔,更有时间去给人写信,还用着他的人送银票到肃州,却没时间来这里喝一杯茶。
秦朝说完,见自家公子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连忙补充了一句。
“对了,四小姐这几日都在制衣,连续熬了好几宿呢。”
“制衣?”
沈之珩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现出那日薛晗骑马游街时,与她隔着长街对望时的情景,那一晚,他没有说破,心中岂能真的不知,薛晗与她私自会面一事。
心下更是烦乱,便道:“行了,知道了,跟我出去一趟。”
等云鸾将那衣裳最后一针收尾,已是暮色四合,主仆两人到了照玉轩的时候,归舟迎了出来,道沈之珩半个时辰之前就已出了府。
云鸾压下心思,只将那身衣袍留下,带着阿采出了照玉轩。
红药正在药房碾药,一抬眼见归舟捧着一件叠得齐整的衣袍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在。
“这是什么……”红药放下药碾,好奇地朝托盘中望了一眼。
“四小姐刚送来的。”归舟撇了撇嘴,“说是给公子做的衣裳。”
红药仔细净了手,指尖捏起衣袍一角展开细看,只见针脚细密均匀,衣领内里还绣了一行小字,正是“平安顺遂”。
她不由得赞叹:“四小姐好绣工,这针法繁复,怕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归舟冷哼一声,将衣袍胡乱叠起:“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公子两年前中毒,不就是喝了她亲手制的茶?”
归舟原先对这位沈四小姐还颇有好感,毕竟他跟着沈之珩的时间最长,待前两日得知公子中毒的真相,心中便有些难过。
“别胡说,这事同四小姐没关系。”
红药仔细将衣袍重新抚平叠好,轻声道:“去吧,收在公子衣柜的第二格,他惯常放常服的地方。”
“你倒是心大。”
归舟忍不住叫嚷,“红药姐姐,你不是向来仰慕公子吗?从前也不喜欢这位四小姐,今日怎么这般为四小姐说话……”
红药立刻打断他,“那是以前,我警告你啊,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
归舟“哦”了一声,脚下随意踢着地上的一枚废弃的药果,显然是还有些不服气。
红药笑了笑。
“我仰慕公子是我的事,别说我了,咱们几个,亦或是扬州城的闺秀们,谁不仰慕公子?”
归舟转头看去,见红药站在窗棱透出的斜阳下,眼神明亮干净,笑着望着他。
“但我觉得四小姐不像是会故意向公子下毒的人,公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帮一个要害他性命的人?”
归舟还想争辩,红药已转身继续碾药,“何况四小姐敢作敢为,肃州一战她救了许多同我从前那般苦命的姑娘,这样勇气可嘉的女子,怎会是能做出那等卑劣之事的人?”
“唉。”归舟叹气,“好吧,那我也试着原谅一下她吧。”
红药笑他孩子心性,随口问了句,“方才四小姐找公子有何事?”
归舟道:“说是想跟公子借些人手。”
红药嗯了一声,又唤住归舟,“你还是出去同公子说一声吧,万一四小姐有急事呢?若是耽误了,回来公子又要骂你。”
归舟想想是这么个理儿,将那衣裳放回沈之珩的卧房里,突然发觉公子走的时候并未告知他去往何处,只得又指使两人分头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