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白了他一眼,这人真不识好歹,要不是给他拆绷带,谁要坐地上,冰死了,力气倒是挺大。
剩下的白布陆辞没让李妩动手,自己麻利的给拆了,反正王婶也拆的差不多了。
李妩在旁边看着恐怖不堪的伤口,有些糜烂的地方仿佛能见着骨头,看着都疼,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了,担心的问道:“痛吗?”
陆辞:……
“废话。”
李妩:……
陆辞看李妩撇嘴,沉默一会,不情不愿的补充道:“疼。”
声音很轻,也很平淡,但就是听着让人揪心,李妩眨着双眸,沉思片刻,随即看向陆辞:
“你信我吗?”
陆辞看着面前这双漂亮的眼睛,扭过头去,无情道:“不信。”
“但是你这个烂肉得刮掉,那样才好的快些,我在,书上看到的……”
陆辞下意识想出言嘲讽,你还识字呢,突然想到前世李妩屋里的那些涉猎广泛的书,闭了嘴。
上一世李妩从没对他说过读过书之类的,现在倒是主动告诉他了,看着李妩担心的样子,松口道:“你有法子就试试吧。”
李妩深吸口气,正准备起身,陆辞在旁边轻飘飘的对她说了句:“没力气就不要硬撑。”
李妩一僵,他知道她没力气,他怎么知道的?
王大婶知道她手脚软,都只以为她是被吓的,虽然陆辞腿瘸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李妩直直的盯着陆辞,红唇抿着,一脸防备。
陆辞由着她看,他不打算告诉她毕三的事,这件事,他会解决。
这坦然的样子倒是让李妩吃不准了,冷哼一声:“我好的很。”
转身去了隔壁屋拿东西。
李妩出去后,陆辞打量着这屋子,正屋左前边有个小门,他知道里面是李妩的卧房,他在纸糊的窗子上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小孔,嘴角扯了下,真该死啊。
王婶很快捣好了药,问陆辞:“你俩刚刚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妩那丫头呢,你这腿大夫怎么说啊,好得了吗?”
陆辞淡淡的回着:“嗯,暂时没法子。”
“作孽,你在外边得罪什么人了?”
王婶八卦的问着,村头时不时讨论陆辞到底是怎么让人打断腿的,各说纷纭,让人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陆辞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不知道。”
上一世他到现在确实不知道。
王婶:……句句有回应,事事无着落
李妩拎着东西进来了,觉得屋中气氛好像稍显凝固,管他呢,她累的不行了,张口喊道:“王婶,搭把手啊。”
“你这什么东西。”
王婶接过一看,酒壶,小刀,白布,油灯,疑惑的问着:“这用来干啥的,这是?”
李妩言简意赅,“治病。”
李妩拿着小刀,将刀子烧了一下,然后放到水盆里冷却,等差不多了,李妩拿起来擦干,满脸凝重,看着陆辞:“我剐了。”
陆辞突然想到上一世,李妩也曾给他刮过烂肉,不过没那么温柔,而是将他绑在床边,手起刀落;陆辞当时还以为这是李妩新琢磨出来折磨他的法子,明明痛的要死,最后昏厥过去也咬着牙没出一声。
陆辞凝视着李妩,思绪飘回前世,那时的李妩,可未如此紧张,又或许,只是自己当时未曾察觉,念及此处,他不禁勾唇笑起来,轻轻应了句:“嗯 。”
李妩看了这白痴一眼,他是不是吓傻了,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剜他的肉啊,还笑,她自己都觉得疼。
王婶看着李妩拿着刀,满脸惊恐:“李妞子,你要干啥?”
陆辞帮她回答:“刮骨疗伤。”
王婶骇然:“这哪成,要死人的啊。”
陆辞摇摇头,明明是在回答王婶,眼睛却看着李妩:“不会,书上看来的。”
李妩受到鼓励,拿过一边的酒壶,递给他:“喂,喝一口,喝醉了就不疼了。”
陆辞觉得喝不醉的,他堂堂寺卿大人,哪那么容易喝醉,完全忘了现在这副年少的躯壳还没喝过酒。
陆辞还是接过,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毕竟是真的疼,能麻痹一点也行,发现这糙酒比普通的酒烈了许多,几口下去,倒也生出些壮士断腕的豪情来了:“来吧。”
李妩看他如玉的面上都红了,想必是醉了,醉了好,醉了好,递了一卷布给他:“疼就咬着,不怕丢人就叫吧。”
陆辞还是笑,脑袋昏昏沉沉的,觉得李妩怎么变温柔了,有点委屈的开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上辈子都是直接把他硬绑在床边,不管他死活,后面直接给他疼的昏死过去。
李妩听不懂,她一直是这样的,只当陆辞说胡话,然后一狠心,将烈酒倒在那条烂腿上。
她年少时,被拘在家里就喜欢读书,搜罗各式各样的书看,后来流亡中也学到了许多东西:这刮骨之术她是从书上看的,酒能去毒是道听途说的,现在被她拿来用在陆辞身上,真是比赌坊里的汉子还敢赌。
万一陆辞被她医死了怎么办,不过陆辞的腿成这样,放着不管,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妩吐出口气,抬头看了眼那个笑得傻兮兮的男人,明明痛的额头都在冒汗,还笑,老天爷保佑这傻子吧。
李妩拿着刀慢慢的剔除那些脓疮烂肉,味道自然不是很好,王婶此时脸色苍白,但是她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愣愣的看着这血腥的场面。
李妩就像个刽子手,陆辞跟死了几天的尸体似的,偏偏尸体瞪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说不出的温柔,怎么看怎么诡异,王婶看着看着,硬生生从这骇人的场景里让她看出一点般配来。
这两个人相貌在村里都是一顶一的好,从某些方面来看也算是门当户对。
李妩细心的将烂肉一点点刮下来,最后拿酒清洗一遍,陆辞就是在能忍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痛苦的出声:“嘶。”
李妩安抚着:“好了,好了……王婶,药……”
王婶“哎”了一声,赶忙回神,去将那捣碎的草药端来。